第一百一十三章沐光之礼

 似是知道几人到达，刚上得台阶，原本紧闭的礼神堂大门缓缓打开，颂经声随着强大的圣修气息扑面而至。神堂外主道上的教众，忽啦啦全数跪倒，口中高颂：“吾神熹渐。”匍匐在神堂前方。此时夜色已黑，赤色圆月斜挂天际，主道两旁火焰灯影晃动迷离，在赤色圆月映衬下，竟显出一丝诡异与森严来。随着大门关上，神堂内传出的颂经声由强及微，神堂外的教众们并不起身，个个由跪拜转为盘坐，随时等待祠告开始，好在打坐调息中，受真神神启。


 礼神堂大厅内，此时又是另一番景象。神台上，熹渐神像神力荡漾，莹莹神光耀目满堂。神台下，一十九名礼神教长老一色金边罩袍，盘坐于蒲团之上，每人手握红色晶石于腹前，另一手结指印守在胸口，他们个个高颂经文，整个神堂内气息沸腾，能量成束有序攒动。木玄临踏入大厅刹那，便被眼前景象震撼。抬眼望去，众长老分四纵排成阵列，两边各是三人，中间两纵斜向交汇指向神台，每个人手中的晶石晶莹剔透，内中蕴育泊泊能量。整个阵列自成场域，散发出惊人威势，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炙沙领着木玄临几人进入大厅，唯一不在阵列内的姆巴迎上前来，悄声道：“殿下，子时未到，你们先在旁等候。”几人轻声应了好，按姆巴指点，在一旁盘腿坐下。丹磬音坐下后，见夜秋脸色很差，便问道：“夜秋，你还好吧？”夜秋难受道：“神堂内场域对我克制太强，我内息紊乱。”印添进大厅后，也不好受，听了夜秋所言，忙道：“夜秋，我帮你。”说着，便欲抓夜秋的手，想以自己的内息帮夜秋。夜秋缩回手，道：“不用，我看你也艰难，我还能坚持。”丹磬音一旁道：“印添，你自行调息，我来助夜秋。”说完，她抓住夜秋的手腕，催五行元息入夜秋体内，护住了夜秋的经络。夜秋受丹磬音所助，内息复回顺畅，脸色也恢复以往，她舒口气对丹磬音道：“我好多了，谢谢你。”丹磬音微微笑道：“我催入的内息，应可助你到祠告结束，你在调息时，切勿将其破去，顺其势运息便可。”夜秋应道：“好。”印添则在一旁心头欢喜，亦静下心来调息，以抗衡神堂内强大的威压。


 木玄临见大家都已无事，便催动五行元经打坐运息，调息一周，神堂内强大的能量波动在木玄临的神念下纤毫毕现。不敢突入纷扰的能量流中详探，木玄临收住神念于周身尺许，只是收受感应能量所传过来的波动。初时只觉神像神力中夹杂众圣修威势迎面而至，细察之下，木玄临心中大奇，除一十五名火属性内息所成能量流，圣修阵列内另有四名金、木、土、水属性圣修。这四名圣修内息纯正，显然是长年修炼，并以相应属性踏足圣修的修炼者。好奇之下，木玄临顺能量波动来势，催出四道微弱神念，溯源而上，想看看这四个火属性之外的修炼者都是何人。神念去处，木玄临发现这四名圣修分别位于阵列左右两边队列，四人分占头尾。以阵列所指为向，左侧队列三人中第一人为律水圣修，第三人为律金圣修；右侧队列三人中，第一人为律木圣修，第三人为律土圣修。四名圣修内息所成能量流，汇入中间两排圣修能量场中，与庞大的律火能量组成能量阵型，汇成了整个列阵的能量场域。所有一十九道能量流在场域内纵横交错，线路繁复奥妙，场域内能量涌动缓慢变强，渐次笼罩向神台上的神像，在场域内能量激发下，神像周围神力波动亦随之逐渐增强。木玄临心内惊叹，这是以五行运转平衡强大律火之力，助律火之力以达最强效果，小心察看阵列能量流阵型，他不觉沉浸其中。


 子时很快临近，拉穆从神堂后部的房内出来，缓步到了神台前。左手结印胸前，拉穆身上金边罩袍猛然如波浪般鼓起，强过在座所有圣修的气势勃然而出。一步跨入圣修列阵的场域内，在看似轻描淡写的移步间，拉穆右手过肩，并指成掌在自己面前拂过，放下右手，拉穆抬眼看着木玄临，沉声道：“阵列外之人，切勿随意扰动阵列场域。”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平缓宁和，却如雷鸣，在木玄临耳边炸响。正沉醉于圣修阵列中能量流微妙变化的木玄临，被拉穆的声音惊得心头狂跳，急切之下他猛然收回神念，双目圆睁，定定地看向拉穆。拉穆不露声色，收回目光，右手再起，这一次右手及胸，与左手交互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全身气息再涨。


 突如起了一团火焰，站在神像与圣修阵列之间的拉穆，双掌结印处凭空催出一幅灼灼燃起的盘状图腾。图腾慢慢转动，旋转着融入阵列场域，悬停在场域顶端，隐现光华，引领万法。姆巴见图腾悬停，轻声道：“殿下，你们可以过去了。”炙沙在拉穆出来时，便已站起身，听到姆巴叫他们上前，转头示意木玄临与丹磬音跟上自己，随后往神台处走了过去。炙沙移步，印添和张元法也随着木玄临与丹磬音站了起来，两人正欲跟上前面三人，却被姆巴拦了下来。姆巴道：“你们别动，就在这里。”走在前面的木玄临闻言停下脚步，回头道：“印添，元法。姆巴队长说得对，你们在这里打坐调息。”木玄临知道场域内威力不凡，以印添他们修为，进入或有危险。印添见木玄临这般说，便应了声好，复与张元法盘腿坐下。


 随炙沙站立于拉穆之侧，抵住场域内庞大威压，木玄临携起了丹磬音一手，暗运内息探入丹磬音经络，感应到丹磬音经络内元息平稳，木玄临放下心来。丹磬音知木玄临心意，她倍觉温暖，也不说话，放开手后对木玄临甜甜一笑。


 子时到，拉穆周身气息突然更盛，只听他念念有词，随后喝道：“子时已到，启吾神阵，请吾真神，敕。”话音落下，拉穆手印急变，道道泛着红光的符文被他弹出，迅速打入场域顶端图腾之中。原本缓慢旋转的图腾，在被打入符文后，由慢及快，开始急速旋转。阵列中各名圣修，在拉穆弹出符文击入图腾刹那，手中红色晶石全都亮起耀眼光华，从中发出道道能量束，电射而出直入空中图腾，巨大的波动如惊涛骇浪，从急速旋转的图腾内倾泻而出，图腾之威散而后收，场域内原本蕴育的庞大能量，被图腾迅速汲取。能量滋养，图腾快速放大，如风火轮般疾速旋转，并暴出刺目光华。拉穆见状，手印再变，他握掌成指，断喝一声：“去。”只见他指印点出一个火红符文，直直击中图腾正中。整个图腾突变赤红，急旋中猛然升空，奔着神台上的神像而去，阵列中圣修手中的红色晶石，这一时刻悉数爆裂，齐齐化成一堆粉尘，透过指缝飘落脚边。


 阵列场域消散，图腾耀着红光划出一道半月弧线，飞入熹渐神像怀中，贴附在了神像胸口正中。本就神力涌动的神像，神力波动更甚，被图腾当胸印上后，红色晶石制成的神像上下，瞬间如同是一个被点亮的光源，泛射出璀璨光华。华光笼罩下，拉穆掌合胸前，双掌再结成印，全身气息波动与神像涌动的神力渐渐合拍，当完全融入神力场中，拉穆周身竟也泛出一层淡淡赤红，他全身场域与神像力场互为呼应，如成神一般立于神台前。


 神堂内此刻神威浩荡，原本在律火场域威压下艰难运息相抗的印添三人，突如入玄妙之境，周身通泰，经络喷张，内息如涌泉，几人脸上纷纷露出舒怡之色来。几乎同时睁开双目，三人齐刷刷向神台看去，当一眼看到如神般的拉穆，脸上无不露出震惊之色。


 在众人注目下，拉穆再展神术，他口中念念有词，周身气息与神像场域融成一体。经文念毕，拉穆口中又喝道：“沐光见礼，请吾尊神熹渐。”话音止处，神像胸口图腾大放五色异彩，神像光华越发绚丽。神堂内神光荡漾，在神力场中如水面微澜，明丽灿烂。忽然神光收敛，聚合有序间汇于神像顶部，最终穿过神堂穹顶，直透圆月夜空。


 神堂外，礼神教教众此刻个个脸色虔诚，在舒怡的神力场域中无不再次伏地叩拜。礼神堂穹顶现出神光，众教徒当即齐声高颂：“真神熹渐。”教众们声音洪亮，直达云霄。神堂内，炙沙双目中神采飞扬，虽非首次参与沐光之礼，但他仍然如同初次那般，心情激动到不能自已。每次立于拉穆之侧，炙沙总会如神堂外教徒般，面对神台之上的神像伏地叩拜，随着神堂外教众之声，口中轻声颂告真神。虽然父亲拉穆从未要求他这样做，教中也不曾立过此规矩，但他依然在每一次的祠告中，做出这最虔诚的举动，皆因真神熹渐，是他最坚定的信仰。


 时间流逝，神堂外颂告之声渐消，伏地叩拜的炙沙心中开始不安，熹渐的神影仍未出现。疑惑地抬起头，炙沙望向神像，神像似笑非笑看着大厅内众人，原本澎湃的神力波动弱了不少，顶部神光亦变得暗淡。转头看向父亲拉穆，拉穆脸色阴晴不定，同样是浓浓的不解。炙沙心头大惊，如若聆神士未能请出真神，那么说明真神熹渐放弃了当任聆神士，这将是礼神教天翻地覆的大事件。


 长老费萨站了起来，圣修阵列中的其他长老见费萨起身，也纷纷起身。费萨缓步走到拉穆身旁，沉声道：“教主，这是怎么回事？”他已改口，不再称呼拉穆为神士。拉穆一时无语，今日圆月赤辉，为举行沐光之礼最佳吉日，而所有准备全都没有差错，自己施法过程也不曾出现任何纰漏，却不知为何熹渐神影未现。拉穆愣上一愣，略显无力道：“或许再等等，吾神熹渐便会显出神影。”卜勒朴也走了过来，道：“费萨长老，等上一等也无妨，此刻祠告法力并未完全散去，何必急这一时。”费萨冷眼看了看卜勒杜，道：“那就听卜勒杜长老你一言，我们再等上一等。”说完，回到之前盘坐的位置，一声不吭地坐了下去。见他坐下，其他长老也纷纷回到原位盘腿坐下。


 木玄临看着面前这一幕，不知所以然，也不好发问，便将目光又投回神像身上。知道祠告可能已经失败，他心中暗道可惜，整个过程中消耗不少红色晶石，又有如此众多礼神教圣修催动阵法，这才完成整个仪式，如今却并未请出道尊，下次或许已经没机会再上这沐光之礼了。看着高大雄伟的神像，木玄临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大着胆子催出一丝极弱的神念来，他在联邦内从未见过此事，想看看这神像为何在阵法下可迎请道尊。


 神光愈发暗淡，神力弱似拂面微风，眼看着祠告法力已近全消，费萨又一次站了起来。拉穆此时落寞无比，见费萨起身，他抬手示意费萨坐下，艰难开口道：“未见吾神，祠告失败，按我教传统，我拉穆失去聆神士之位，当辞职去教主之职，归于教众之中。”说完，他扫了一眼那些盘腿而坐的圣修，接着道：“现在，我以教主身份，宣布最后一道教旨。。。。。。”尚未等他说出是何命令，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大气势突然出现，神圣的力量刹那间充斥了整个天地。正以神念偷察神像的木玄临，突觉面前神像似乎要炸裂开来一般，急忙收回神念，木玄临失措四顾神堂。


 大地震动，礼神堂随之晃动，虔修宫下那由熹渐置画的符文神力暴增，整个虔修宫在神力波及下，现出万丈神光，整个圣廷亮如白昼。礼神堂内众人大惊失色，所有人试图以神念探察神堂外动静，但探出的神念力如同消融在神堂外那浩瀚如大洋般的气势中，谁也无法探出到底出了何事，竟然会激活护教神符，让圣廷出现如此异象。靠近大门的姆巴一个趔趄，随即第一个飞奔冲出礼神堂，未等众人来到出口，他又复入大厅，激动道：“真神现，就，就在外面。”说完，又一次冲出门外。


 黑黑压压一片伏倒在地的教众，个个高颂真神名讳，在礼神堂前叩头如捣蒜。礼神堂穹顶之上，神光遍撒，仙音缭绕，熹渐道尊真身在一片淡若轻烟的祥雾中若隐若现。拉穆在听姆巴说真神现身，心头狂喜，急运内息欲飞身半空，却觉体内空空荡荡无以借力，惊恐之下，拉穆跌跌撞撞抬腿奔出神堂。跨步下了台阶，回身举头，他眼中竟落下两行泪水来，熹渐面目慈祥，神光绕体，威仪赫赫，神秘如星空般的双目正和善地看着他。胸中长舒一口气，拉穆倒身伏地跪拜道尊脚下，口中连颂真神熹渐，心中暗道声：“吾神未弃我。”


 随着众人奔出神堂的木玄临心头火热，回想鲁托索山中遭遇，面前的熹渐鲜明且真实。浩然磅礴的神之韵力温和又不失威严，置身其中如入温润玉液池中，周身内外每一个细胞无不雀跃，经络中只留元息仍平稳流淌，这元息纯净无瑕，游走体内润铸每一寸肌体。肃然正冠，木玄临并不下跪，他以铭道教传统之礼，手结无级道印躬身施礼，口中直呼：“道尊熹渐。”


 礼神堂前，熹渐脚下，礼神教众悉数跪倒，唯余自联邦而来的木玄临五人，躬身而立，手结道印施礼于熹渐之前。一时间，圣廷噤声，虔修宫内真义盈溢，每一个人沐身神泽，皆觉熹渐正看着自己，口出真言谆谆。大道真言见微，闻者知著明义，修炼者众无不历时如刹那间，又似亘古越今的漫长，痴醉如梦中，修为皆跨出了一步。


 这一刻，金照星系内遍是神恩，极阴处煞魔惊心，极阳界灵物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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