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一米以内，看不见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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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绿灯前，叶春妮靠在椅背上摸着腹部，带着些许紧张，攥紧了一旁的双肩包。
张乐迪根据她的描述，说只要以后留意孩子不会出现问题，她不懂是否只是宽慰。
有关未来所有的设想里，都充满了孩子的画面。没有孩子的未来，她根本不敢设想。
右边的直行道上，一辆黑色的车缓缓停下，黑色西装的男子神情淡漠，不时看向副驾驶座上黑色衣裙戴着黑色帽子的母亲。
他们刚从公墓出来，把外婆安葬在外公身旁，让他们分别五年后再次同眠。
乔喆皓许久没有见过这样失态的母亲，她在外公外婆墓前嚎啕大哭、规劝不住。
他撑着黑伞站在身后，看着瘫坐在草坪上哭嚎的母亲，心里的酸楚不断上涌，在这个湿润的气候里眼角在慢慢润湿。
仿佛能看见多年以前一家三口去往外公家的场景。
那时的他家庭完整、幸福异常，外公外婆身体康健、笔精墨妙……时光总是不能如愿地停驻在美好的时刻。
非要把一切美好都撕碎，把世人推进大风大浪去浮浮沉沉。
车上的女人依旧啜泣不止，揪扯着他的心，乔喆皓停下车握住了任姿洁的手，往常这是她会做的动作。
疲惫的脸上轻轻勾起一抹伤悲的笑，哭哑的嗓音传来：“我没事。”
她手上的温度总是暖过他，传递过来。
如果那是她的命运，如果这是他的命运，他们都该明白都该珍惜。
并排的两辆车停了整整五十三秒。
如果叶春妮能往右侧瞟一眼，一定可以认出头发已经长长一丢丢的乔喆皓。
他更瘦削的侧脸上轮廓更加分明，眉间的愁绪更深，双眸里的哀伤更多，从他身上或许还能读出他对她的愧疚和难忘，能读出他心底那万年不化的冰川几近瓦解。
如果乔喆皓能往左边瞟一眼哪怕只是看一眼后视镜，一定能认出剪成齐肩短发的叶春妮，她的气色比上次见面要好一点点，但是比先前更纤细了，眼神比先前坚定，从她身上或许找不到过去怯懦和迎合的样子，她现在只为了孩子和自己而活。
如果在那些亲密相处的日子，他们擦出过爱情的火花，现在或许还会在心灵感应的召唤下朝彼此看一眼，只要一眼，应会变得不同。
直行的绿灯亮了，黑色的宾利车跟在前面的车后慢慢驶离，紧接着后面的车挡在了它的身影。
往常坐在车里的她，总是喜欢望着街道望着街边的行人，肯定不会错过那辆熟悉的车和那个镌刻在脑海中的车牌，不会错过和她生命有千丝万缕关联的男人。
当然，现在的她，即便看见了也会闪躲，会带着惊慌逃往另一个城市。
左转的绿灯亮了，她坐的出租车也慢慢驶离了这个路口，拉她去往该去的地方。
一米以内的距离，两扇薄薄的透明车窗，他们没有留意到彼此，没有认出彼此，按照既定的轨道前行，驶进两条道路，渐行渐远。
叶春妮从出租车上下来，径自走向妇产科，填表建卡的时候张乐迪已经站在她身后，暖暖地笑着向小护士介绍这是自己的朋友。
小护士意味深长地笑着走开，离开几米远还不忘回头再看一眼。
郭振振查房回来，正巧碰上往产检中心走的两人，打了招呼，朝张乐迪不怀好意地奸笑。
这是他第三次见到叶春妮，依然是不饰妆容的模样。
八年同窗，他对张乐迪很了解，阳光、善良、热心，在校期间便乐于助人，是个十足的帅哥暖男。
只是像上次那么着急地拜托别人帮忙还是头一次，郭振振那时便对叶春妮有了好奇。
第一次见她是在餐厅。
很多人初见叶春妮时都难免失望，长相寡淡的她实在普通得很，不管在英俊明朗的张乐迪身边或是冷面肃然的乔喆皓身边，都是最不起眼的陪衬。
以前和乔喆皓在一起，只要外出她会精心打扮一番，力保不给乔喆皓丢脸；而现在，怀有身孕的她只会做基本的护肤，穿着上只讲究舒适。
没有期待，没有动力。宽松的衣衫、平跟的鞋子、清水的面容，她如此出现在郭振振面前三次。
打完招呼的两拨人分开，叶春妮在张乐迪的指引下去做产检，郭振振身边则围过来八卦的小护士和女医生。
“郭医生，那个孕妇和张医生什么关系啊？”“怎么瞧着很亲密的样子？”“不是讲说张医生没有女朋友吗？”“怎么会是女朋友，她那么普通，怎么配得上张医生！”
……
郭振振出了名的爱开玩笑，神秘兮兮地说着“过几天自然见分晓”便离开了，让这些八卦欲念未满的女人在身后嗟叹不已。
要知道妇产科的男医生本就属于稀罕物，而且基本是郭振振这样……一言难尽的长相。
张乐迪这样眉清目秀英俊帅气的男人，放哪里都是自带闪光技能，何况是妇产科？
刚进医院三四天，张乐迪的名字已经传遍了医院大小科室，其他科室的小护士纷纷趁换班过来偷看，最夸张的是有个产妇都要进产房了还拽着他要把妹妹嫁给他……
可就是这样年轻有为的帅气医生，竟然和一个长相平凡的孕妇走到一起、举止亲密……
黑色宾利车驶入别墅，客厅被装饰成追悼会现场，任姿洁母亲生前的画作被展示在别墅的大小房间和楼梯走廊中。
肃穆的气氛中，她的朋友们在送她最后一程。
乔喆皓不在状态，离开厅内，在小雨迷离的院中漫步，一片叶子扑簌着落在他面前，弯腰捡起，是香樟叶。
庭院里的香樟树从小就在，从小就是亭亭如盖，这么多年仿佛未曾变老未曾沧桑，挺拔如初。
靠在树下，浓密的树叶基本遮住了毛毛细雨，却凝聚成大颗的水珠落在他的发和衣服上。
他点上一支烟，安静地抽起来，烟气和湿气交汇，映出模糊的女人脸。
口袋里的手机震响，画面戛然而止。
盛高扬听说他回来了，约他周六出席酒会。乔喆皓也感觉这一个多月离以前的生活越发遥远，允诺了。
该走的自然要走，该回去的还是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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