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顿悟筑基

 接下来这一天，秦子安又炸了两次炉，等她从丹房里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心里像是有一把小火烤着，让她又焦又躁，不想修炼，也不想看书，什么都不想做。


 丹朱和玲珑明显感受到她此时不受控制的心绪，毕竟就连识海中也是一片风暴，除了他们栖息的那一小块草地，其他地方全都化成了无尽的沙海，沙粒狂舞。


 自从秦子安灭魂术修炼到二层的时候，她的灵魂力也增长了不少，就算她自己还没有学会如何在识海中运用，可当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候，也无形中影响着识海中幻境的变化。


 “丹朱，主人这是怎么了？”


 玲珑靠着紫色花藤，看着草地外面风沙肆虐，也知道秦子安现在的心情很差。


 “不知道。”


 丹朱也靠着紫色花藤，大多数时候，他并不能了解主人的想法。


 花生现在还没有醒来，不过也应该快了，如今紫色花藤周身萦绕的紫色雾气已经差不多散去，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这表示自我恢复就要完成。


 这种带着自愈灵气的紫雾，让丹朱和玲珑觉得特别舒服，因此最近总爱靠着它。


 “那个厉害的剑修身上的威压很可怕，不过我现在有些希望他来了……”


 玲珑一手托腮，想到那一日，草地之外柔和的风，茵茵芳草，还有满目桃花，淡粉色的花瓣飘落，像是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花雨。


 所以她知道，那一天，主人是极为高兴的。


 可是，从那一天之后，这样的美景再也没有过。


 “主人心情不好，是被那个南无弦给气的。”


 丹朱“老成”地道，本来这一个月还算平静，可今天主人把铃铛丢到了火里之后，这才风沙骤起，罪魁祸首肯定是那个南无弦。


 “希望苍凛真人出关之后，能狠狠的教训他。”


 玲珑握着小拳头，与主人同仇敌忾地道，也不说那个剑修了，与南无弦相比，苍凛在她心里好感度顿时提升不少。


 “这要是放在以前，我自己就能把他收拾了。”


 丹朱郁闷地道，他如今只有筑基修为，做什么都是有心无力。


 “你以前真有那么厉害啊！”


 玲珑睁大眼，惊讶又赞叹地道，不过她现在已经不“自卑”了，等她完全将七色石吸收，也会变得对主人很有用。


 想了想，又追问了一句——“那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


 从元婴一下子降到筑基，这其中的落差，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这一回，丹朱沉默了一会儿，认真思索着这个问题。


 “没有，现在很好。”


 以前他空有修为，如今却有了保护一个人的心，这种感觉很好，让他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他知道，自己是被需要的，不会被随时抛弃。


 华南风刚从炼丹房出来，就看到抬头仰望着天空的秦子安，和往日的沉稳淡定不同，整个人透着焦躁。


 “慢慢来，你越是着急上火，事情可能会更糟。”


 他在丹房自然听到了隔壁的动静，这么心浮气躁的，怎会不炸炉？


 “师兄。”


 秦子安看向他，眼中带着一丝迷茫，并没有多做解释，让华南风以为她是在为炼丹的事烦恼也好。


 “上次百花峰送来的灵酒还有几坛，陪师兄喝两杯如何？”


 华南风有意让她放松一下，含笑邀请道。


 “好。”


 秦子安心知他有意开解自己，感动之余，又有些惭愧。多了她这个师妹，非但不能替师兄分担，还要他时时操心。


 丹阁坐落在丹峰比较靠下的地方，四个长老分散在东南西北四个不同的院落，只有华南风，是住在半山腰的八角阁楼之中。认真说起来，那里才是真正的丹阁。那里供奉着御剑门历代炼丹师的牌位，炼丹师修行不易，丹阁已经几千年都没有炼丹师飞升了。


 秦子安跟在华南风后面，缓缓地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走，青石小路被打理的很干净，显然是经常有人走动。


 “师妹，当心头顶。”


 华南风出声提醒，这条路他是走惯了的，哪里该转弯哪里有凸出山壁的石头，下意识就可以避过。哪怕早就能御剑飞行，可大多数时候，他还是愿意走着上去。


 如今她体质增强，又有灵力在身，走在山路上并不觉吃力，爬了小半个时辰，微微发汗，倒是觉得浑身松快了不少。抬头上看，半空中影影绰绰有座八角阁楼，目测距离，至少还要再走半个时辰。


 “师兄有飞行法器，何必走着上去？”


 秦子安见华南风在前边行走自如，宛若平地，就知道这条路他是经常走的。只是，既有捷径，又何必费事？


 “最初，我走这条山路的时候只有十二岁，炼气一层的修为。”华南风的声音从高处被风传送下来，“那时候，我只觉得辛苦万分，每次走一小半路，都要休息一会儿。可后来，随着修为增长，用的时间逐渐变少，也变得更加容易……”


 秦子安一面爬山，一面认真聆听，却不太明白，他说这些是何意。


 “当初师兄卡在筑基大圆满多年不得突破，说起来还多亏了你……”华南风一手扶着石壁，等待秦子安跟上来，慢慢地将当年的心路历程道出，“那些年里，我每次走在这条路上，就会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急，踩稳脚下的每一步路……修行便如爬山，只要一步一个脚印坚持下去，总能到达你想去的地方。”


 秦子安抚摸着光滑的石壁，轻声道：“可是，这山却有万仞，艰难险阻，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一时之间，两人都沉默下来，到了一处陡峭的地方，华南风伸出双手，将她拉了上去。


 秦子安借力上去，将垂下的鬓发塞到耳边，反倒笑着同华南风道：“虽然道阻且长，可若有人相伴，总归是好走一些。”


 一开始华南风对她好，更多还是因为那日自己无意间“提点”，让他有所悟道。所以，她虽感激，却未必感动。


 可到了后来，她能感觉得到，华南风是真把她当了师妹看待，真正的关心爱护。


 等爬到了半山腰，秦子安终于看到了八角阁楼的全貌，两层的阁楼，居然是由八条锁链固定，悬吊在空中的。踩在晃晃悠悠的锁链上，随风晃动，实在是胆战心惊。


 进了阁楼，入眼便是罗列整齐的牌位，秦子安不由咋舌，整天和这些牌位睡在一起，师兄就不害怕么？


 “走吧，咱们上去。”


 华南风从小睡在这里，早就习惯了，更何况，他每日都要清扫牌位上的浮尘。


 阁楼不大，上面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剩下的地方全都是架子，上面放着各种书和炼丹材料。


 “我还以为……”


 秦子安看看那简单的床和桌子，又看看华南风，剩下的话没说出来。


 “你以为什么？以为师兄这里一定会布置成富贵窝么？”


 华南风看她那毫不掩饰的眼神，就明白她在想什么，有些好笑地道。其实，他在生活上很随意，有条件的时候就享受，没条件的时候也能吃苦。


 “酒呢？师兄不是说有酒？”


 秦子安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酒坛子。


 “在上面。”


 华南风神秘一笑，走到架子旁一推，阁楼顶部居然错开了一个洞口，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天空。


 “这里还真是——”


 秦子安随性地盘腿坐在阁楼顶上，这里被华南风弄成了一个小小的平台，一旁有护栏，倒还算安全。上面放着几个酒坛子，除此之外，连个蒲团都没有。


 山中渐渐起了雾，整个阁楼置身于白雾之中，便如哪一个仙人的居所。头顶上就是浩瀚星空，坐在这里仰头看，似乎离星星特别近，让人有种错觉，一伸手就能摘到。


 “你看，爬山虽然辛苦，可上面也有意想不到的风景。”


 华南风看了她一眼，别有深意地道。


 “这倒是。”


 秦子安两手撑着地，半仰着去看头顶星辰，由衷地道。


 “喝吧！”


 华南风揭开坛封，酒香扑鼻，就这么一整坛丢给了秦子安。


 秦子安赶紧接住，她一直以为师兄温和文雅，没想到也有这样豪爽的一面，连酒杯都没有，直接抱着坛子喝。


 她索性举着坛子，直接灌了一大口，这酒不烈，入喉还带着清甜花香，忍不住又喝了几口。


 “慢点儿喝……”


 华南风难得开朗大笑，连胸腔都鼓动起来，看着秦子安豪迈的喝法，连忙劝阻道。


 这酒后劲儿极大，一坛子灌下去，非得醉了不可。


 ——喝酒误事！


 冷不丁，那日拜师宴上，苍凛冷脸看着她的样子出现，声音犹在耳际，让她差点儿呛到。


 快点儿走开，我不能喜欢你……不能喜欢你……


 秦子安摇摇头，将那张冷脸从脑中晃出去，她今天就是要喝，都说一醉解千愁，她也想看看，到底灵不灵验。


 “我说，师妹——”


 华南风刚喝了几口，就看到秦子安已经喝光了一坛，伸手又拿了一坛。


 正要阻拦，就见她利落地揭开坛封，抱着坛子又是一通猛灌。


 “……”


 华南风无奈地收手，反倒放下了酒坛子。算了，就让她喝吧，有自己看着，总不会出事。


 两坛百花酿下肚，一开始秦子安还觉得昏茫茫，可喝到最后，脑子反而愈发清醒。丢开酒坛子，仰头看着浩瀚繁星闪烁，忽然觉得，就连同她自己，也化为了其中一颗星辰。


 从天空俯瞰，御剑门三十六峰尽收眼底，万顷灵田，无际药圃，还有打个喷嚏冒出几朵火花的护山圣兽……


 天地间充斥着清灵之气，万千生物因此衍化出灵识，除了人，还有无数精怪——


 感受着这股清灵之气，呼与吸之间，不断吐纳，郁积与胸的闷气渐渐消失，仿佛回到了婴儿初生最本真的状态。


 阁楼顶上，华南风看着秦子安丢下酒坛，闭目打坐，身上流露出一种平和自然的气息，渐渐地，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没有和多少，他却觉得自己可能是醉了，不然怎么会从师妹身上看到红莲虚影？让他生出一种错觉，秦子安本来就是一朵红莲。


 下一刻，天地灵力不断汇聚，最终形成了小小的漩涡，不断注入秦子安体内，华南风不禁色变——糟了，师妹这是要突破筑基！华南风头痛不已，不过是喝个酒，怎么就顿悟了？


 顿悟也没什么，可就这么毫无准备的筑基——


 这可是在阁楼顶上，也不知道师妹什么时候才能突破，现在又不能打扰她，难道就让她在这里筑基？


 风吹过，阁楼随之晃动，锁链哗哗的响，华南风有些发愁，总不能放秦子安一个人在这里，万一哪天风大，直接把她吹下去——


 可如果在这里守着，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筑基。一两个月还好说，若是一两年呢？丹阁里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处理。


 无奈之下，他只得以暂代长老的身份，发出传讯符，召集所有筑基以上丹阁弟子前来。


 一炷香之后，丹阁数百筑基弟子驾驭着各种飞行法器聚集在了阁楼周围，一个个悬浮在半空中——没办法，地方太小，根本容不下几个人。


 “凤初师妹正在突破，你们也看到了，她现在的状况不能被打扰，更不能被移动。”


 华南风拿出大师兄的风范，一脸严肃地道。至于秦子安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筑基，他可没有解释的打算。如果让师弟师妹们知道，他带头在阁楼顶上喝酒，颜面何存？


 “数月前凤初师姐还是炼气初期，怎么现在就要筑基了……”


 不少弟子惊讶地看向阁楼上空，那里确实有天地灵力不断汇聚，这乃是筑基之前最基本的征兆。


 “不愧是凤初师姐，这么快就要筑基了，而且就连这筑基的地方都选择的如此与众不同……”


 华南风听到这话，简直是哭笑不得——“在你们师姐筑基之前，每天两个人，轮流过来值守，切勿有任何闪失。”


 他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出这么个办法，好在丹阁弟子众多，一天两个人，轮完一次最少两个月，也不影响其他弟子修炼。


 刚刚还感慨秦子安“与众不同”的丹阁弟子立刻傻眼，只要大师兄发话，那就不能不做。天地灵力汇入身体，沿着经脉游走，如同水流不断冲刷着秦子安周身各处关窍。


 起初，便如同水流冲击巨石，声势浩大，巨石却悍然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巨石慢慢出现孔洞，然后越来越大，终于有一天，巨石轰地碎裂，水流欢快地越过，然后朝着下一个阻碍继续冲击。


 先是尾闾，然后夹脊、玉枕，一个接一个，势如破竹，每突破一个，水流就壮大一分。


 直到所有关窍打通，秦子安只觉得心神一震，一直封闭在身体之内的神识脱体而出。由近及远，阁楼上每一片砖瓦都看的清清楚楚，瓦当上一环套一环的圆形图案，一层牌位上那些祖师的名字……


 两名弟子百无聊赖地坐在平台上闭目养神，其实有一个已经睡着，嘴角流下了口水。


 还有，远处山壁上随风摇曳的白花，花有六瓣，一只灵兽峰正在上面吸食蜜汁。就连灵兽峰的四片翅膀，也清晰可见。


 秦子安收回灵识，感觉到灵力分做了两股，一股直接上行冲向天灵，另一股灵力却直接汇入丹田。丹田中的灵力不断挤压，最后形成灵液，灵液重新凝聚，最终化为真元。


 与此同时，上行的灵力不断撞击泥丸，最终上丹田轰然洞开，形成紫府。


 “轰隆——”


 天空一声巨响，金光乍现，一条四爪金龙出现在空中，朝着下方的秦子安俯冲而下。


 这道金光，最小惊动了值守的两个弟子，两人看向天空，皆是目瞪口呆。他们还从未见过，筑基时出现这样的异象。


 金光出现的瞬间，便惊动了御剑门掌门、三十六峰主以及各大长老，不少元婴道君立刻施展神识，跟着金光，向着丹阁方向搜寻而来。


 也有不少修士正在御剑赶来，想要亲眼目睹，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丹阁四大长老尽皆赶了过来，青阳长老驾驭着飞剑站在不远处，看着那出现的金龙，脸色异常难看。


 “这可是四爪金龙，威力堪比雷劫，你这徒弟只怕——”凶多吉少……


 青云长老叹了一口气，凤初天资果然不凡，可这运气也实在太差，若是天道降下普通金龙，那自然是福缘。可这四爪金龙，便是筑基后期恐也无法承受。


 “师父，怎么办？”


 华南风此时也是六神无主，修士突破之前，大多准备充分，各种法宝怎么也要准备几件。师妹当初突然顿悟，然后就开始进入筑基，任谁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秦子安并非魔修，身上并无业障，只不知这天道为何会降下此消弭业障的四爪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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