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51.逛大集（中）


 季平安很快就提米花糖回来了, 米花糖装在敞口的油纸袋里摸着还有余温。季平安捡了两块，一块递给了眼巴巴的小黄，一块塞到了小白手里：“还是热的呢, 快尝尝。”


 白色的炒米被淡黄色的糖浆包裹着，其中夹杂着黑芝麻和红皮花生米, 咬上一口又香又甜又酥脆。白中带着微黄的米花在口中碎裂开来发出咔咔的细响，稍稍有些厚重的糖浆已经凝结，吃起来稍稍有些粘牙。


 这是一种幸福的味道，不管是对一觉睡醒的小黄还是走了大半个时辰的小白而言，米花糖的甜味都让他们精神一震。


 季平安熟练的推起了独轮车：“我也会做米花糖, 要是你们喜欢，回家我就试着做一做。”


 小白还没表态，就听小黄开心的喊了出来：“好！”


 季平安：……


 说好的不在外人面前说话的呢？


 小白低头看向了开心得找不到北的小黄, 小黄明显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抱着米花糖缩到了箩筐中。好在周围嘈杂, 大家只当是某个孩子喊了一声，并没有注意到说话的是一只小黄鸡。


 小白刚想教育小黄就被季平安阻止了：“他已经知错啦，这次就算了吧。”


 小白不悦的瞅了瞅小黄一眼：“下不为例。”


 小黄又重新开心起来了，他大口的啃着米花糖, 吃得嘴巴旁边的绒毛上黏满了细小的米花。不管什么时候看到小黄吃东西, 都觉得那东西异常的美味。


 小白将咬了一口的米花糖递到了季平安唇边：“你也吃。”


 季平安就着小白的手咬了一口米花糖，米花糖独有的味道充盈在口腔中，还是熟悉的味道。季平安眯着眼睛坚定了自己要回家做米花糖的决心：“家里材料都是现成的，回家我就准备做。”


 小白柔声道：“好。”


 大集上稀奇古怪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在这里小白看到了卖花花草草的, 卖零嘴小食的, 卖手工艺品的, 他甚至还看到有人在卖骨头，看着像是虎爪或者熊掌。


 小白只是扫了一眼就对季平安说道：“假的，那不是虎爪。”


 虽然做得惟妙惟肖，骨头上还缠着经络，但是小白是什么人，是不是老虎的骨头他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季平安笑道：“刚想提醒你，集市上有一些人会浑水摸鱼，能不能淘到宝就看眼力了。”


 平桥上挨挨挤挤都是小摊子和汹涌的人群，季平安通行的速度慢了很多。等他们下桥时，独轮车上的箩筐基本还是空的。


 这倒是和小白认识的季平安不一样，小白本来想着，按照季平安的性子，独轮车下桥的时候里面就会塞满了东西了。尤其是在桥上时，季平安在几个摊位处细细的问了价格看了东西，他还挺满意的。


 季平安笑道：“货比三家不吃亏，我们先把该做的事情做好了再慢慢逛也不迟。”


 小白笑问：“你就不怕你看中的东西被人买走了吗？”


 季平安不缓不急道：“这世上的好东西多了去了，又不是过了这一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随缘吧~”


 小白认真思考了之后无比认同：“嗯，好有道理！”


 季平安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如果现在买了，我们做其他的事情就不方便。而且东西多了挺重的。”


 小白噗嗤一声笑了：“原来如此。”


 上一次来平桥镇时，大半个镇子的房顶都被剃了头，这次再来平桥镇，只见路边的屋顶都被补好了。这让小白想起了蚂蚁窝，不小心踩了蚂蚁窝，无数只蚂蚁就会蜂拥而出，然后过不了几天，新的蚂蚁窝就出现了。


 人类和蚂蚁其实有相似之处，单从建筑速度上来看，短短月余，他们就将已经损毁的房子修缮得差不多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修士眼中，没有灵气的普通人就如同蝼蚁。


 若是在之前，小白顶多会感叹一句：人类修房子挺快。可是在季平安家呆了这么久，他深知这一切并不容易。


 季平安带着小白拐向了东街，离开主干道之后，人流就少了很多，独轮车推起来也顺畅了不少。


 向东走了半柱香后，小白看到了一间布庄，布庄门口挂着牌匾，上面有四个大字：大同布庄。


 季平安将独轮车停在了布庄门口：“这家是平桥镇最大的布庄，里面应该有你能穿的衣服。”


 两人说说笑笑的便走向了布庄，小黄从箩筐中蹦跶出来跟着二人的脚步大摇大摆的一同走了进去。这时候他们听到了旁边传来了惊呼声：“哎哟！客官你家的鸡跑了！”


 小季平安扭头一看，只见小黄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布庄伙计热心的拿了一根布条过来：“客官，用这个捆着它就不会跑了！”


 小黄：！！！


 季平安不好意思的对伙计说道：“对不住啊，这是我家的……”


 季平安斟酌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小黄，虽然在他心里，小黄就是他的家人，可他要是这么说了，估计别人不太能理解。


 季平安放弃了挣扎：“小黄不是普通的鸡。”


 这下轮到伙计傻眼了，他和小黄大眼瞪小眼。也是啊，普通的鸡哪里长这样。普通的鸡看到人早就躲得老远的了，怎么会跟着人走？


 伙计有些迟疑：“看着……确实不是一般的鸡。”


 说着他转头看向了季平安一行，当他看到小白的蓝眼睛时，他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灵宠吧！果然与众不同！”


 灵宠可是修士们才能豢养的小灵兽，普通的动物不能和灵宠相提并论。伙计喊了一声之后，半个布庄的人都围过来了。尤其是那些漂亮的小姑娘，一看到小黄就走不动道了。


 她们七嘴八舌：“好可爱啊~”“好漂亮的小鸡！来，姐姐请你吃糖！”


 小黄被一群姑娘簇拥着，这个摸摸他的脑袋，那个摸摸他的后背。这个给个糕点，那个喂个果子，小黄来者不拒，看样子还挺享受的。


 季平安哭笑不得：“小黄这是掉进了福窝了吧？”


 小白笑了：“这倒是像他的性子。”羽族的雄性一个比一个自恋，冷长天最享受被人敬仰簇拥的感觉，如今倒是随了他的愿了。


 布庄里面不只是卖布匹，还有成衣可以卖。季平安的目标便是成衣，他拉着小白径直向成衣区走去。刚走了几句就有热心的伙计围了过来：“客官是要看成衣吗？是哪位要买啊？”


 季平安拍了拍小白的后背：“给他买的，有合适的吗？”


 伙计看了看小白之后双眼就亮了：“有有有！两位请到这边来。”


 布庄里面的衣衫成百上千，要从这些衣服里面挑出小白能穿的……这么专业的事得交给伙计。


 没一会儿伙计就找来了几身衣服：“客官您看，这样的衣衫可还能入您的眼？”


 季平安看去，只见伙计手中提着两件浅色的衣衫，一看就价格不菲。布庄的伙计很有眼力见识，当他看到小黄时就已经认定二人不是普通人，就冲小白那双蓝眼睛，说不定他是个修士。


 给修士穿的衣服，怎么能差劲？于是伙计直接上了他们店里最好的成衣：“客官您看，这衣服用天蚕丝制成，您看这绣工这款式……”


 不等伙计介绍完，小白开口道：“换两身。”


 话音一落伙计愣了一下：“客官不喜欢吗？”


 季平安倒是觉得这两身衣服挺好看的，他劝小白道：“这不是挺好看的吗？你要不试试吧？”


 小白凑在季平安耳边轻声道：“这两件衣服价格不菲。”


 季平安这才想起了重要的事，他扭头问伙计道：“这衣服多少钱？”


 伙计一看有戏，他笑容如花：“这衣服不贵，原本要卖一百两银子的，现在只要七十两就行了！”


 季平安讪讪的笑了，这超预算太多了，他只能不舍的看了看衣服：“买不起，麻烦换成普通的吧。”


 他相信一分价钱一分货的道理，只是七十两银子他拿不出来。他哪里不知道这两身衣服好，只是他家全部的资产也就只有两百多两银子，还要留着盖房子……


 伙计闻言笑了，看来真的是他看走了眼：“行嘞，客官您稍等~”


 看着伙计的背影，季平安不好意思的对小白说道：“对不起啊小白，等我多攒点银子就给你买好衣服。”


 小白认真的看向季平安：“你给我的已经很好了。平安，谢谢你。”


 看着满脸愧疚的季平安，小白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这一刻他深深的感觉到了普通人的不容易，若此时他还是妖皇，莫说七十两银子，就算七百条灵脉他都能甩出来。


 可现在他身上连七个铜板都拿不出来，他身上的东西从头到脚都是季平安给他置办的。季平安在用尽一切对他好，而他除了在季家出点死力气，什么都帮不了他。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看来还是要早些恢复修为啊。


 确定了季平安他们的需求之后，伙计很快就找来了几身衣衫。乡下人买衣服不在乎它有多花哨，他们在乎的只有耐不耐穿，是不是实惠。因此伙计拿来的衣服都是深色的，这样的衣服也不贵，一两百文就能买一身。


 小白很快就选了两件黑色的衣衫，这种衣衫若是穿在普通人身上也就一般，但是穿在小白身上，效果棒极了。只是成衣终究比不上量身定制，衣衫要稍微修改一下细节才好。


 布庄里面有专门给人改衣衫尺寸的伙计，季平安问了，改两身衣服需要大半个时辰。


 趁着改衣服的时间，他们正好可以在平桥镇好好转转。而且还可以将独轮车放在布庄让伙计帮忙看着，一举多得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季平安夹起了在小姑娘们投喂中开心得都快唱歌的小黄：“好啦，我们去逛街了。”


 小黄遗憾的冲着小姑娘们挥挥手：“啾啾~”


 52.逛大集（下）


 季平安抖掉了小黄身上粘着的糕点碎屑：“我们小黄好受姑娘家喜欢啊。”


 小黄发出了愉快的咻咻笑声，季平安不由得揉了揉小黄的脑袋：“将来我们小黄化形之后一定是个俊美的少年郎，就像小白一样，会有很多人喜欢你。”


 小白笑道：“你怎么会知道他化形会成为少年？万一是个小姑娘呢？”


 季平安不假思索道：“因为小白不会对姑娘动手啊。”


 小白：……


 好有道理！


 季平安笑道：“我们小白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和小姑娘过不去呢？你以前说你和小黄经常打架，我觉得小黄要是个姑娘，你们一定打不起来。”


 小白乐了：“有道理。”


 接下来季平安买了心心念念的泥炉和碳锅，还去西街买了两把镰刀。原本还要买猪肉之类的，只是小黄打了一头野猪，他家的年猪已经到位了。


 平桥镇位于山林环抱中，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坚果。等季平安将镰刀放进箩筐之后，他便准备去买过年的坚果了。


 两人背着箩筐跟着人流走着，季平安说道：“山里有核桃榛子之类的坚果，这些东西回去的时候在桥上就能买。我们现在去福祥居，那里的坚果都是从外头运过来的，是我们本地没有的品种。我们去看看价格，要是便宜的话就多买一点。”


 小白眼中盛着笑意：“嗯，听你的。”


 突然之间，人群骚动了起来：“快跑啊——妖修来啦！”


 听到妖修两个字，季平安心中猛的一紧：“不会吧？”难道妖神又在附近动手了？！


 季平安猛地抓住了小白的手：“走，先避一避！”


 如果真是妖修打架，只怕躲到哪里都没有用。但是逃生的本能让季平安拉着小白往路边铺子的廊檐下跑去。


 没跑两步，季平安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压了过来，他的身体像被什么定住了。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了心头，他动弹不得也说不了话。


 不止是季平安一人动弹不得，长街上的人像是被冻结了似的，所有的喧闹都不见了。大家保持着懵圈或者仓皇逃窜的样子，无言的恐惧席卷了每个人。


 季平安感觉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抗拒，他一手搂着小黄一手牵着小白，此时他能感觉到小白手中正传来源源不断的热气。


 正当众人为未知的未来惶恐时，天空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路过贵宝地叨扰诸位，想像大家打听个事，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


 季平安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人影，这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有人掀开了他的脑壳，将这幅画面强硬的塞进了他的脑壳中一样。


 眼前出现了两个人，一人银发碧眼俊美非凡，和他对视一眼都觉得神魂要被吸走。还有一人则是金发金眸。这两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哪怕只是一副画面，都可以感觉到两人通身的气度。


 季平安觉得这两人有点眼熟，这两长得挺像他家房子塌了那一日匆匆一瞥的妖皇身影。


 那声音又响起了：“若是有人见过这两人，劳烦如实告知，情况核实之后妖族必有重谢。”这一次，他能感觉到那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离他很近的地方。


 “打扰了——”


 几息之后，季平安感觉到身上的压力在渐渐减少。他顶着压力抬头看去，只见路边的酒馆屋顶上站着一个一身漆黑的男人，这男人背后背着一柄长弓。


 季平安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人的脸，就见他的身形猛的消失了。这人消失后，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道一下就消散了，季平安一个踉跄向前冲去。


 “小心！”


 下一刻季平安就被小白稳稳的抱在了怀里：“没事吧？”


 季平安松了一口气：“没事没事，你怎么样？”


 小白认真说道：“还好。看来这个妖修只是路过问话，没有恶意。”


 虽然没有恶意，但是也给大家造成了一点小麻烦。压力消失之后，周围的人跌了一片，抱怨声此起彼伏。


 “真是倒霉，那两人是谁啊？”“不知道啊。”


 骚动结束之后，众人该干嘛就干嘛。毕竟妖修路过问个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没取大家性命就好。


 季平安心有余悸：“小白，那个妖修要找的人挺像妖皇的。”


 小白认真的问道：“平安见过妖皇吗？”


 季平安摇摇头：“就是感觉像，房子塌的那一天，我看到两个妖皇了的轮廓了。”


 小白眉头微皱没有说话，季平安宽慰道：“算了，不要放在心上，可能只是巧合呢。反正我也没见过这两人。”


 小白点点头：“对，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一群人都在抱怨，唯独小黄乐得自在。他还在吃米花糖，见季平安看向他，他还将米花糖举向了季平安。


 季平安乐了，他摸了摸小黄的脑袋：“还是我们小黄最快乐了。”


 小黄还惦记着季平安说的坚果呢：“啾啾~”


 小白翻译道：“小黄说，要去福祥居买坚果。”


 没一会季平安就带着两人来到了福祥居门口。福祥居临近长街，今天又是大集，福祥居门口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季平安看了看福祥居里面，他咋舌：“好多人啊……”


 人多的地方就混乱，季平安还带着这么多的东西，万一被小偷顺走了什么，他要郁闷了。


 小白贴心的说道：“平安，你把东西给我，你进去挑坚果，我和小黄在外面等你。”


 季平安也不客气，他脱下背上的箩筐递给了小白，还将怀里的小黄交到了小白怀里：“行，你稍微等我一会儿。”


 福祥居里人挤人，大家像是不要钱似的抢东西，每个人手里都提着大包小包。伙计们扯着嗓子吆喝着：“松子二十文一斤啦！核桃十文一斤！快来抢快来买啊！数量有限啊！先到先得！”


 季平安进门之后扭头看了看门口的小白，小白和小黄正看着他呢，见他回头，两人满眼都是笑容。这是鼓励和支持的笑容，通过这笑容，季平安看到了他家的两个小动物对坚果的渴望。


 他怎么能让这么可爱的家人失望！


 他转身后深吸一口气，接下来他得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能挤到最热销的坚果那边了。他决不能被这群婆婆大娘挤在外头！


 见季平安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小白一手提起两个箩筐，一手搂着小黄。他向后撤了几步退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再定睛看去，角落中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平桥下方的河流到了冬天便是枯水期，河道两侧有大大小小的石头。河水流过石缝发出哗哗的声响，镇上的喧哗声远远的传来若隐若现。


 河畔的树林中，身穿黑色袍子身后背着长弓的男人正跪在地上行大礼：“尊上，属下找您很久了！您没事就好。”


 这人正是妖皇无墨的近侍狼十三，自无墨失去踪迹那一天开始，他不眠不休已经找了两个多月了。没想到会在这里找到他的尊上，狼十三就差感激涕零了。


 就是妖皇的样子有点……一言难尽。


 只见无墨手提箩筐怀抱熟睡大黄鸡，他一头标志性的银发竟然变成了黑色。这是遭遇了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妖皇成了这幅模样？


 狼十三心中都是困惑，但是他不敢问。


 无墨垂着眼眸：“有丹药吗？”


 狼十三舒了一口气，原来尊上受伤了。


 他立刻从灵兽袋里面掏出一瓶丹药双手捧过头顶：“尊上请用。”


 无墨不客气的将丹药收下，然后继续问道：“带金银了吗？”


 狼十三一脸懵逼：？？？


 不等无墨问第二遍，狼十三从兜里取出了一个储物袋：“有灵石。”


 无墨平静道：“换成金银之后来找我。”


 狼十三懵得更厉害了，不过妖皇命令不可违背，作为忠诚的近侍，他不会质疑妖皇的任何决定：“遵命！”


 无墨又开口了：“会建房子吗？”


 狼十三：……


 完蛋了，妖皇难道被夺舍了吗？这都是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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