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你们现在不搞了？十年前大学城三校经常举办联谊赛事的, 什么足球赛啊，辩论赛啊，街舞大赛啊, 超级女声快乐男声之类的。”


 薛菲掰着手指头细数，“然后呢，我就是在大二的时候遇见.......”


 “呃唔.......！”廖运林被小柯和叶寄凡堵在墙角, 并且在试图挣扎的时候又被叶寄凡怼了回去。


 “别乱动啊廖部长。”叶寄凡说，“你刚刚才写完千字告知书, 手腕不累的吗？”


 说完，她向薛菲道：“不好意思姐，你继续。”


 廖运林：“？？？”


 “那个时候就是男朋友了, 为什么现在还是男朋友？”小柯举手提问。


 “诶呀, 结婚了多负担，不想结婚啦。”薛菲把头发撩到耳后，“我们俩都是这么想的, 病毒爆发前几天刚刚结束环海旅游呢，他本来就是摄影师, 一路给我旅拍, 存了八千多张照片呢。”


 “哇......”科大的头盔女生小文捂嘴感叹道，“好浪漫啊.......”


 说完，她转过头向苏梓临道：“怎么样？你们铜艺现在还有男人可以介绍介绍的吗？”


 苏梓临瞥了陆朝南一眼。他当即用一种很狰狞的眼神避开目光。


 于是她接着看向郁黎, 后者则在如同操心老母亲一样给陈访桐的手腕上绑护腕。


 “我不疼。”陈访桐嘟囔。


 “突发运动这么多，还是绑一个？”


 “紧了。”


 “嗯?那我松点。”


 “.......有空你还是自己来吧。”观看完这个类似于“你妈觉得你冷”的场景，苏梓临这样回答。


 “哦，那好吧。”小文遗憾道, “反正啊, 我绝对不要和同校的谈。”


 小柯愤怒道：“哇, 什么意思啊你？”


 让廖运林一笔一划写下关于卸任病毒防控指挥部部长一职，以及取消强制避难等内容的亲笔告知书之后，原文件送到科大的复印室打印。


 空闲时间，会议室里反而一派祥和。


 那几个打手和下属似乎原本就不太愿意跟着廖运林往这条岔路越走越远，在刚刚的冲突结束后，他们好像突然醒悟“原来我确实是不用必须跟着这个姓廖的啊！”，所以现在已经上交了身上的武器（完全没有被强迫），并且正在观看科大会议室书柜里面的法律书籍。


 “薛菲！我就知道！”廖运林气急败坏，“铜大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人，都是人精！都是墙头草！”


 薛菲正在激情分享她的爱情故事。


 “包建业！我真是看错人了！”他继续报菜名。


 “不好意思啊廖部.....”慈眉善目的银发瘦老头点头哈腰道歉，“我家阳台上还种着一堆萝卜土豆呢，成天跟在您后面，老伴一个人在阁楼上面又要种菜又要照顾小孙女，忙不过来啊，要不还是算了吧。您年纪也没比我小几岁，还不如回家找个房子种点地躲起来，活命最重要嘛。”


 “还有你！你这个.......”他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贴身保镖的名字，“叛徒！”


 人高马大的保镖抓抓后脑勺：“我也不是存心叛变的啊廖部长，您说这......就算把他们这些大学都拿下来，城市全归指挥部，好像也不干我本人什么事儿您说对不对？”


 “你......！”廖运林指着他措辞许久，然后干脆甩手放弃，用响亮的声音总结道，“总之，一群叛徒！”


 “我们该怎么处理他？”陆朝南冷眼盯着那老头。


 “现在还不能放他走。”苏梓临摇头，“得等到用告知书彻底把他的权力剥掉之后，再.......”


 说到这里，她停顿：“不对，好像还不够。”


 六十多天，距离正常生活说近也不近，说远也不远。人们的头脑中，仍然保持着对于权力的惯性服从。


 不用太费力气，一个职位，一张文件，就会让绝大部分人从令如流。


 指挥部是在丧尸爆发的前夜成立的，这使得廖运林的每一个命令，看上去都还具有着和平年代最后的冠冕堂皇。


 然而，T市的长袍已经不再光鲜亮丽，一夜之间爆发的丧尸撕开了狰狞的口子，露出里面爬满的蛆虫。


 “哎。”薛菲摸着自己的脸颊忧郁道，“结果旅行回来，就听说陶市长突然被撤职，我又好端端的被调到指挥部。刚刚他的话术你们也看见了吧？不想干不行呀......”


 说完，她对自己啧了一声：“没出息，没出息，看来是我毕业太久了。”


 “所以，你没有指挥部的任何实权？”苏梓临看向她。


 “完全没有。”薛菲摇头，“连市政厅办公室的钥匙都被没收了。无论是仓库、交通、武装部队，都握在他的手上。不过下面弃职反抗的也很多，我还偷偷帮四区的避难所开过粮.......”


 “我就知道是你！”廖运林仿佛自动被触发了语音，“四区的粮仓本来应该全部收归指挥部，那天晚上说什么粮仓大开人群集结，肯定是内鬼干的！”


 薛菲好像在哄什么家中的暴躁老人，摊开双手：“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了！”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叛徒！”他开始进入复读机模式。


 “那个。”陆朝南打断，“我不太理解，你们到底为什么会被这种人牵着走？”


 “毕竟指挥部是从和平年代过度到现在的机关嘛，相信你们也明白其中的含义。”薛菲愧疚道，


 “本来以为趁职务之便，偷偷帮点忙，就能起到什么作用。结果等反应过来，指挥部已经一手遮天了，我不多的实权也早就被全部架空，还一直被威胁......”


 “不过，我毕竟是和他站过一边的，也是实实在在的指挥部的人，你们放心就这样把我放走？”薛菲看向大家，“你们似乎对我没有任何怀疑.......？”


 “怀疑还是有的。”苏梓临说，“不过，这个怀疑并不是在针对具体的你。”


 “嗯？有意思。”薛菲明白过来她的话，笑盈盈点头。


 还想说点什么，去拿复印文件的三人推门进来了。


 准确的说，是复印件先进来的。加起来纸的高度快两米，捧在胸前摇摇晃晃。


 一共打印了一万五千张，用光了科大复印室里面的所有a4纸。


 T市区域过大，人口过多，这一万五千张，勉强能覆盖三个区域。


 “砰！”


 复印件砸在桌上。


 廖运林从鼻子里哼出来了一声。


 “呼——”沈未大喘气道，“这是什么挑战不用眼睛上楼活动，差点连人带纸一起飞出去了。”


 陆朝南：“跟你说过你去搬就会是这个结局。”


 “？！如果不是你说这句话我根本就不会去的好不好”


 这些如同雪花一样的传单，即将散发在整个T市。


 为了让每一个存活的T市市民都能明白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传单是双面打印的。一面只有简洁的两句话，另一面，则是廖运林的千字信和签名手印。


 看廖运林的反应，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会在一座大学里面被直接斩落下马。


 复印件正面的两句，写的是：


 [指挥部最新抗击丧尸指令即将下达！


 陶经义市长就要回来啦！]


 背面则是廖运林关于阐述自己春秋大梦和细数罪过的检讨，诚恳表示已让出指挥部部长的职位，交出大权，不再干涉武装部队、避难所等部门的行动，净身出户。


 签字画押，非常正式。这是给具有一定文化水平的市民看的，还可以顺便给城市中各个勉强运行的部门当做证据。


 其实这种革命的手段非常简单粗暴，只在丧尸爆发的末日世界有效。


 T市已经如同一盘散沙，廖运林所在的指挥部正是趁着这个时机，趁乱获得大权，又趁乱无限膨胀。


 乱，则代表着想要取缔他也很简单。甚至不需要付出什么实质上的代价。


 这就是一场舆论战。


 “.......”叶寄凡不解地看着瞩目的两行大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解、解释一下？”


 “信息的传播看上去是广泛的，其实是具有针对性的。”沈未摆摆手指，神秘道，“在电视上和街边，你们经常会看到那种一眼望过去，就觉得很低级很扯的广告吧？”


 “这时候你就会想，这种广告谁会信啊。”她继续道，“一旦你产生了这种想法，就说明你已经不是这类广告的受众，这其实是一种非常简单的筛选受众的手段。”


 “啊！”小胡恍然大悟，“所以说，要故意把这个信息写得看上去很可疑很像骗子，这样才会让那些文化程度不高的受众人群get到下一步行动内容。”


 “没错没错。”沈未满意点头。


 “好了！传单一发，净身出户了！不干了，谁都别干了！”廖运林叫喊道，“这下可以放我走了吧？我回老家，我种地去！”


 “还没开始发呢，稍安勿躁。”苏梓临看向叶寄凡，“要不，让他在你们这里先待个一两天？”


 “好说。”叶寄凡点头，“那发完之后呢，又送他去哪儿？”


 陆朝南：“我知道有个很适合他的地方。”


 廖运林眉头一紧：“哪儿？”


 “景门镇。”


 “？！”


 “真的诶。”沈未眼睛一亮，“你不是想种地吗？景门镇那里许多地都可以给你种，我们还有熟人，可以让他们好好照顾照顾你。”


 “你们这、这是流放！这是虐待战俘！”


 陆朝南蹙眉：“啊......不然呢？”


 T市人口这么多，不是只有廖运林和他的指挥部、他的这些能力出众而被逼无奈的下属，也不是只有自己每天接触的大学生，更不是只有那些“看得到的人”。


 更多的人类，是看不到的。


 可能是路边捡垃圾充饥的老人，可能是从满是丧尸的工厂中哭喊着逃出来的小妹，可能是躲在充满动物臊气的棚屋中，大字不识一个的夫妻.......


 他们也在艰难存活。


 因此，在可能下一秒就会被丧尸一口咬下的恐惧中，在家庭、生活、一切都已经分崩离析的世界上，对于这些人群而言，“廖运林”这个名头响亮的部长，是指引他们活下去的最明亮的光。


 于是，强制避难、人员调离......廖运林可以轻松用这个名头控制着末世中的绝大部分人群，规划着属于他自己的新城市，消灭所有会影响他的权威的集体——比如拥有内测宿舍的大学。


 想构建这些人群的认知很简单，想扭转这些人群的认知也很简单。


 只需要一点小小的传媒技巧。


 至于这些人群遵守命令的对象，是不是廖运林都无所谓，廖运林、王运林、张运林......只要能让他们看到希望，能够许诺他们存活的保证，就已经完全足够了。


 而之前备受爱戴的陶经义市长，就是此时最好的定心丸。


 “我们这些大学可以不需要指挥部，不需要市长。”苏梓临看向薛菲，“我不太懂这些理论，但是现在是有人需要的，对吧。”


 薛菲点头：“准确的说，现在最适合你们想法的，是一个名义上的市长。至于具体的权力部门嘛......可以仿照某些制度，重新分配一下。”


 把廖运林踢下去，不是为了换一个新的廖运林上来。


 现在的主动权在自己手上，那么必须得抓住这个机会，彻底扭转T市的局面。


 “诶呦，反了天了......！”廖运林做了一个晕厥过去的表情，并且偷偷睁开一只眼睛观察情况，但是无人在意。


 “喂，老头，别昏。”沈未用手背拍拍他，“商量要事呢。陶市长现在在哪儿?”


 “我哪里知道！”他回答，“他被撤职之后自己早就躲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我可没动他一根手指头。”


 苏梓临摇摇头：“按照廖运林的手段，他不可能不在意陶经义的动向。”


 “他没死！”廖运林咬牙切齿道，“呃，也不能说没死吧，总之，我连他撤职之后逃到哪儿了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追害他！”


 “所以，你还是追查过他的踪迹，对吧？”郁黎平静地扫了他一眼。


 “......”廖运林当即闭嘴。


 “如果陶市长还活着，现在他应该在一个连廖运林都涉足不到的地方?可是哪里有那种地方能......”


 叶寄凡缓缓开口，随后突然瞪大双眼，“等等。”


 .


 半个小时的紧急讨论。


 结合薛菲提供的指挥部这些天以来的情况，一个全新的，融合进了原有任务的新计划突然诞生。


 “来嘛来嘛。”沈未对着陆朝南非常努力地wink，“一起去开电车发传单，说不定还能把车给抢回来呢。”


 “我可以来。”陆朝南回答，“但是你这样真的很容易让人怀疑是脸部肌肉出现了一些问题。”


 “?滚啊”


 “然后我们去万丈宫广场查看丧尸和直升机的情况。”叶寄凡指了指自己这边的科大几人，“那边有一个商圈，如果陶市长不在我想的那个地方的话，就只能在那里了。”


 “我去看看吧。”陈访桐说。


 “好。”叶寄凡连连点头，“算是支线，不能去太多人。我们科大的人，你随便选。”


 她摇摇头，对尹赫伸出双手做了一个招猫逗狗的动作：“胆小且积极77。”


 尹赫：“来了——”


 “?”陆朝南抱臂微微后仰，“等等，他们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诡异的?”


 “都说了你不善于观察吧。”沈未吃瓜状点头，“早就这么诡异了。”


 科大男寝则出发查看农大以及周边的情况，和叶寄凡她们的小队一起出发，然后再分头行动。


 屏幕上赫然是攻略里的那份电子地图。


 叶寄凡用涂鸦笔圈出来其中几栋相连的写字楼：“我当时看到的农大逃亡的方向，最大的可能就是这几栋楼了。”


 “好。”苏梓临接过地图，看过之后轻轻推到郁黎手边。


 “陶市长人间蒸发的时候，农大就已经和指挥部达成协议了。我尝试联系过他，但已经彻底失联。”薛菲瞥了一眼廖运林，小声道，“当时的农大对于指挥部来说，就是[自己的地方]。”


 “意思是说......被廖运林忽略了的地方，反而是农大?”沈未诧异抬眼，“可是，就算当时农大的人选择打开校门庇护他，现在不也已经......”


 “所以，只要陶经义还活着，只要农大的人还活着，他们就一定还在一起。”苏梓临回答，“找到农大的人，就能找到陶经义。”


 “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算不算跑题。”尹赫举起手。


 “嗯?”薛菲看向他，“只要是我能回答的。”


 “如果我们真的找到了农大的人，然后再把农大校园里所有的丧尸都清理干净，交还校园，app会复活他们的资格吗？”


 “.......”会议室突然沉默。


 叶寄凡掰着手指数了半天，很可能是在数导弹等武器之类的数量。


 片刻后，她磕巴道：“那，要不咱们试......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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