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次日, T145次列车，一号车厢过道。


 里面被气.枪毙命的丧尸尸体还四散落在驾驶舱外，气味并不好闻。


 按了一下喷洒消毒水的按钮, 但可能储存的余量不多了，因此也只是喷下来薄薄一层，勉强起个临时除味的作用。


 “先说好, 我们开着电台回到一号站台，仔细观察站台上丧尸们的情况。然后我和这位一直在反驳我的先生去二楼抢我们的车, 你去三楼抢你们的车，随时准备用电车吸引丧尸群——把失去的全部夺回来，再开始沿路撒传单, 怎么样？”


 “别的先不说。”


 陆朝南看向双手并用绘声绘色描述新计划的沈未, “我们一定要用这种姿势讨论吗？”


 传单小队的行动一共五人，另外来了三个帮忙的科大男生。


 大家分别弯腰蹲在过道两边，用一种街头不良少年的姿势凑在一起。


 “我只是觉得这样看着会比较专业啦。”沈未回答, “好了，要紧关头, 能不能不要提这么浮于表面的反驳意见？”


 陆朝南：“........”


 于是他抬起双手做投降状, 示意继续。


 “光看流程的话是很爽。”科大男生一号摸着下巴思考道，“但是你这个计划怎么跟把大象关进冰箱要几步一样，站台几百只丧尸, 你们俩哪里能跨过丧尸群抢车？”


 “啊.......”沈未点点头，“有道理，这个问题倒是完全没有考虑到。”


 陆朝南用眼神：“？”


 “有这么大一辆电车在，吸引丧尸的注意力还是好用的。”科大男生二号回答, “丧尸没有想象的感官那么灵敏, 电车到站台的距离那么近, 如果能想办法把丧尸群调离车道，你们钻上车开着就跑，还是很有希望的。”


 “所以说，要把我们自己对丧尸的吸引力降到最低，只要能坚持过那一段距离，就大功告成？”沈未皱眉转转眼睛，“嗯......很好很好。”


 陆朝南：“降、降到最低？”


 这时，男生三号突然一拍手：“哎，你们看过那部电影没有？”


 大家齐齐：“什么？”


 “《僵尸〇恩》里面有一段剧情，就是主角团必须要穿过僵尸群才能进入安全的酒吧。”他兴奋讲述道，“所以主角团就直接化妆成僵尸，模仿僵尸的动作和声音混进僵尸群，还真的奏效了。”


 “对对对，是有那么一段。”沈未眨眨眼，“那，我们要不也试试？”


 陆朝南：“我现在可以发表意见了吗？”


 “我本来想拒绝的。”沈未说，“不过还是来吧。”


 “首先，那是僵尸不是丧尸，攻击力和速度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陆朝南指向几人身后狰狞可怖的尸体堆，“其次，丧尸的目标选择也不是取决于谁更像人类。最后......”


 他顿了顿，看向沈未：“真的有人会模仿丧尸到不被丧尸察觉出来的程度吗？！”


 “.......”沈未掏出手机：“那，搜搜攻略？”


 科大三人竖起大拇指：“有趣有趣！好啊好啊！”


 陆朝南：“？”


 电车启动。


 电源果然还没有被切断。


 事实上，现在的T市只要是没有被损毁的供电口，理论上都还是可以正常用电的。


 不过，T市供电绝大部分依靠铜江上的水力发电站，长时间的无人看管，加上低温冰封，恐怕也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就是这个！”沈未兴致勃勃地点开标题，“我就知道我会有用上这条攻略的那一天。”


 [南加利福尼大学，佩妮·弗克斯


 攻略标题：好莱坞精品课堂——如果你想混进丧尸群，以下的表演建议一定能让你成功率翻倍！


 点赞：4970


 评论：2988]


 [你好！来自全世界的女孩儿男孩儿们，想必这个想法一定曾经反复出现在你的脑海中，对吗？那么，好消息来啦！——


 南加利福尼影视学院的精品课堂，好莱坞演员都在学习的专业指导，即将在这个攻略中免费开放。


 如何模仿丧尸的动作？如何让你看起来像丧尸？如何让你闻起来像丧尸？如何让你身边的丧尸相信你是它们的同类？仔细看看吧！相信你一定可以在以下的建议中找到完美的答案.......]


 这个帖子在学习交流区霸占热帖的格子足足有一个星期之久，人气可见一斑。虽然不知道这么多点赞评论的人里面，是不是真的有带进实战中运用的。


 但是看评论内容，是真的有。


 [我的衣服和裤腿被咬烂了，但是多亏了你的表演建议，我还活着！谢谢你po主！]


 [刚混进去的时候心脏砰砰狂跳，被旁边的两个丧尸瞪了一眼，以为自己要死了就直接按照表演建议放飞自我，没想到真的融入了进去，我跑得比丧尸还快！]


 [啊？说真的你们究竟是为什么要混进丧尸群啊？这些评论是认真的吗kkk？]


 [真的有用真的有用，但是除了表演，气味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大家千万不要忽略了气味建议]


 [等丧尸病毒消失了之后我可以靠这个去参演行尸走肉第十三季（笑）]


 [啊啊啊啊啊啊，刚刚死里逃生回来，有几个丧尸可能认为我是高阶丧尸之类的，竟然还想跟着我跑]


 [楼上的同国朋友，你确定它们真的不是单纯想咬你吗.......]


 来的路上取消了自动驾驶模式之后，电车不再在中途站点停靠，相当于从科大到一号站台的直达专线。


 如果能解决后续的电力问题，这条专线可以说是交通上的意外之喜。


 转眼间已经过了三个站点。距离到达城际轨道一号站台还有半个小时。


 大家果断动起手来。


 科大来帮忙的三个男生中，三号同学承认自己最具有吸引丧尸的体质，因此开电车接应的任务就交给他。


 “别动别动。”沈未举起一块沾满丧尸血液的布块，“你是更希望我把它塞到你的衣服里，还是更希望我把它抹到你的脸上？”


 “我.......”陆朝南张了张嘴，把语气压了下去，“我的脸上已经够多了.......”


 旁边座位的一号和二号同学已经完成了化妆的步骤，开始按照攻略进行表演训练。


 “呃啊啊啊啊——！这种声音怎么样？”


 “嗯，还不错，但是你得更注意一下丹田用力，喉咙后部发声，这样会更接近。”


 “哦，好的好的，我再试试。呃啊啊啊.......”


 “还是给我吧。”陆朝南收回目光抽过布块。


 衣服不好糟蹋，好在随身背包里有许多医疗用的弹性绷带和塑料薄膜等，把丧尸的血液涂上去再缠到身上，只要能让丧尸问到这股气味就够了。


 “那轮到我了，快快快。”沈未向他抬起脸颊，严肃道，“记得按照攻略上说的，抹得均匀一点。”


 “嗯.......”陆朝南垂眸看了一眼她，又看了看指腹上肮脏腥臭的血液，“真、真的抹？”


 “当然是真的了！”沈未偏头看向窗外，“你再不动手，马上可就要上战场了。”


 “.......”他犹豫片刻，“要不还是.......”


 “你不动手，那我自己来。”沈未撇撇嘴，“有镜子吗？”


 “这样吧。”陆朝南摇摇头，放下和她的脸颊保持了两厘米半晌的手，转身翻起背包，“我抹到创可贴上，然后再贴到你脸上，这样行不行？”


 想了想，沈未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他：“好吧，那也行。”


 冰凉的创口贴带着腥臭的气息贴到脸颊上，沈未仰脸，像只被捏着下巴的小猫一样盯着他：“洁癖也不是这么个洁癖法，攻略上写的明明就是直接抹嘛。”


 “.......我就是这么个洁癖法。”陆朝南斩钉截铁道，“你有意见吗？”


 “哇，别凶别凶。”沈未抬起双手给他扇风，“冷静啊这位先生，我明明只是复述了一下攻略好不好。”


 不知不觉，合成播报女音响起在车厢中：


 [亲爱的乘客，您已到达：


 城际轨道一号站台。]


 电车停了下来。


 表演学习前一秒还在热火朝天的进行，下一秒车厢内就变得安静如鸡。


 站台上，丧尸群们仍然保持着之前被电车甩掉的位置。


 五百多只，分成五六个聚集的群体，躺靠在楼梯上、座位下、零售机旁，黑压压的一片。


 看来这段时间里，它们并没有被任何人类惊动。


 唯一的好消息是，由于之前丧尸群跟着电车跑了一小段距离，所以现在它们的位置距离二楼的车道比较远。


 小货车和破警车的方向，大约只有七八只丧尸正四仰八叉地靠在那里。


 只要速度够快，钻进驾驶座，把两辆车子开进车道，就能成功从站台出去，甩掉苏醒的丧尸。


 科大的三号同学已然钻进驾驶室，并且打开了驾驶室的外侧舱门。


 他完全没有伪装，人类气息是最浓重的。只要能够吸引到大部分丧尸的注意力，把丧尸往电车的方向引，就算完成任务，随后便可以立刻开启电车逃跑。


 电车到站的动静和站台大厅里回响起播报声，吵醒了一部分丧尸。


 但是，这些声音是“非人类的”，所以它们也只是懒散地挪动了一下残缺的肢体，并不在意，远远看上去，像极了睡着的模样。


 “我们先抢货车和警车。”沈未回过头，“丧尸一定会发现车道这边的异常，然后你再趁这个机会上三楼。”


 “好好好。”男生沙哑答应，咳了两声，“不好意思，刚刚练声练猛了。”


 “最后我再开电车，让所有丧尸都跟着这个方向跑。”三号男生从驾驶座里钻出头来，“没错吧？”


 “没错。”沈未竖起大拇指。


 攻略里面的表演建议说得很全面很花哨，但是理论和实践是两回事，一切都得随机应变。


 “虽然我还是认为那个攻略的可靠性存疑......”陆朝南把手压在脖颈上活动片刻，轻轻喘了一口气，“不过，来吧。”


 沈未悄声数道：


 “三、二、一。”


 “哧——”


 电车车门开启。


 丧尸群一片寂静。


 迈腿下车，连鞋底和站台地面的摩擦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丧尸们粗重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仿佛并不悦耳的安眠曲。


 “等等，这种情况攻略里面没说。”沈未僵硬地回头看向陆朝南，“我们现在是应该直接开演，还是先当做无事发生？”


 然而话音刚落，丧尸群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大概有三四百只，如梦初醒一般，从灰黑色的下水沟中，软绵绵地站了起来。


 它们那灰白色的瞳孔，甚至都还未完全睁开。


 这种状态，就像开电车来的时候中途上车的那趟丧尸一样。处于“虽然能感觉到人类的气息，但是无法准确地确定位置”的摆烂状态。


 不过，那时候车厢里有持续喷洒的消毒雾气。


 现在仅靠身上这一层丧尸的血液，恐怕坚持不了几秒。


 “嘶啊啊.......”有丧尸喉咙里面发出叫声。


 它睁开了眼睛，眼神穿透丧尸群，直直看向两人的方向。


 “？！”沈未呼吸一滞，“我们.......”


 陆朝南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跑。”


 这个音节刚刚出来，丧尸群已然完全苏醒！


 “嘶啊啊啊——！”它们咆哮起来。


 刚刚那一声好像一颗砸进平静水潭的石子，丧尸们察觉到了群体中出现了新鲜的人类气息。休眠当即解除，他们的身体瞬间进入狂躁的状态！


 “把手举起来！”沈未说。


 “什么？！”


 “把手举起来，然后像海草一样摆动，就像在跳霹雳舞一样！”沈未示范道，“攻略里面说的！”


 距离两辆车子仅剩二十米！


 车道那边的丧尸寥寥无几，只要能上车，就一定能逃出来。


 “.......”陆朝南飞速瞥了一眼身后混乱的丧尸群，它们正在不断向这边涌来，“.......算了，管他呢。”


 于是两人模仿着丧尸飞奔的动作举起双手，像奇行种一样朝着车辆的方向迈开双腿狂奔。


 “啊啊啊.......！等等，好像不对。”沈未咳嗽两声，重新道，“攻略上怎么说的来着？”


 “别叫了！”陆朝南低头躲过一只飞扑来的丧尸，“它们已经发现我们了！”


 丧尸群完全苏醒，并且异常暴躁混乱。


 然而，真正明确了目标的只有其中二三十只，更多的则像一团无头苍蝇，只是在站台上茫然地飞跑乱转。


 “嘶啊啊啊啊——！”几只丧尸感受到两人的气息，惊悚的面庞转过来，迈开脚步手舞足蹈地飞奔。


 那速度绝非自己靠双腿能躲得过去的，沈未干脆站住，清清嗓子，沉住丹田：


 “啊啊啊啊——！”


 几只丧尸顿时慢下脚步，目标变得迷茫：“？？？”


 “你看，都说了攻略有用了！2988条评论不会骗人的！”沈未向他大喊道，“全世界的表演课第一节都是释放天性，舞起来啊陆朝南！”


 此时，丧尸群已经完全被两人吸引了注意力。科大的一号二号同学按照计划跳下来，用着百分之二百的劲头，一边当着奇行种，一边发出比丧尸还响亮的声音，向三楼一路狂奔，在丧尸群之间冲出一条空道。


 “别舞了！”陆朝南把那块沾满丧尸血液的破布往地上一丢，“上车！”


 “啊？”沈未被他拽着手腕拖过去，“哦哦哦。”


 “砰！”翻身上车，车门一把关上。


 [亲爱的乘客，T145次列车即将发动


 本次列车终点站：扶山科技园。]


 电车再次发动。


 小货车、破警车和科大的改装汽车，也同时发动引擎！


 顺着二楼的车道，一个急转弯，后面追上来的十几只丧尸被狠狠甩在墙上。


 昏暗的封闭车道，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明媚的光点！


 这辆古老的破警车似乎被那个杀人狂改造过，速度比货车要快上不少。沈未兴奋地轻咬舌尖，一脚把油门踩到底。


 伴随着寒风的呼啸，整个车身向着车道出口信仰之跃般直接跳了进去！


 甩开了！


 车子重新回到自己手上！


 后视镜里，丧尸群的身影越来越遥远。一部分跟在电车后面的，也早已放弃了追赶。


 在丧尸的感官中，人类的气息再次消失了。


 怦怦狂跳的心脏，逐渐平静下来。


 任务再次回归正道，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大部分传单在开电车的科大三号同学身上，剩下的则平均分在背包里。


 早已被切断了无线电的城市里，最原始的传播媒介反而是最高效的。


 车开到哪儿就扔到哪儿，风吹到哪儿就散到哪儿。


 这一条线路上的丧尸不算太多，但是附近人类聚居的大街小巷中，仍然有不少惨况的遗迹。


 餐厅、便利店、超市、邮局、银行、电影院.......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生活景象，却已经变得歪歪倒倒，千疮百孔。


 突然，视野中出现了一列人群。


 一列由丧尸和人类组成的人群！


 “嘶啊啊啊——！”丧尸疯狂地追在前方的人类身后。


 前面的人类们一眼看过去大多老弱，还有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后面的老头和老太太用钢管无助地向丧尸敲去，手脚已经不利索，其中一个丧尸当即就咆哮着扑了上去。


 孩子们一边跑在前面一边回头，嚎啕大哭起来：“奶奶——”


 减慢速度，沈未把警车和小货车保持平行，打开了车窗。强风刮的本就不结实的车窗玻璃哗哗作响：“要不要救救他们？”


 陆朝南眯起眼睛看向咫尺之外的街道：“你想怎么救？”


 “手.雷在你那儿吗？”她问。


 陆朝南腾出右手，从副驾座的背包里摸出一颗，毫不犹豫地向下扔进去：“接着。”


 “嘟嘟——！”货车的喇叭响了起来，他扯开嗓子大喊道，“放开武器，躲到旁边去！”


 沈未咬开锁扣，声音穿透寒风：“全部都让开！”


 闻声，老人便惊恐地一把丢开钢管，拉着孩子向绿色的邮筒后一钻。


 恰巧路过银行，玻璃大门早已被打破，丧尸群跌跌撞撞的脚步纷纷绊倒在台阶和破碎的门板玻璃上。


 手.雷在空中划出一道燃烧着黑烟的弧线——


 “砰！！！”


 丧尸群的肢体被齐齐炸开，四散飞去，连着银行大门一起，变成了一个更加巨大的豁口。


 “........”


 时机恰好完美，一颗手.雷，全部解决。


 半晌之后，老人们带着孩子钻出来，嘴唇发白，苍老的眼神不断颤动。


 车子只是很快地掠了过去。他们抬起双手，做着“谢谢、谢谢”的口型。


 然而相隔街道，只是无言的感谢。


 满身污泥的孩子们一边抹眼泪一边看向这边。


 “我想发。”沈未说。


 陆朝南无所谓地歪歪头：“那你发。”


 闻言，沈未把手上的传单伸出车窗松开，向还在面面相觑的人类方向奋力甩去。


 寒风呼啸中，雪白的传单漫天飞舞，如同雪花一样落到他们的手中。


 他们捡起传单，在看清上面的大字之后，脸上出现了无比激动和诧异的表情，并且开始互相交换信息。


 “陶市长......真的回来.......这个时候？”大概是这样的口型。


 丝毫没有停下，货车和破警车继续跟着电车线路的方向一路疾驰。


 仿佛刚刚惊心动魄的突发事件，只是其中的一个无须在意的微小瞬间。


 今天要发的传单很多，恐怕扔出去的手.雷也不会少。


 小分队的任务路途还长。


 不过车子在手，飚就完了。


 回头看着银行门口滚滚而来的浓厚硝烟，沈未突然笑起来，从车窗探出脑袋，发丝不断打在脸上：


 “陆朝南，你知道我们俩今天特别像什么吗！?”


 陆朝南眼神一动，小声道：“我们能像什么？”


 “像......像炸了银行的邦妮和克莱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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