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电动车还在如同杀猪一般狂啸。


 “啊啊啊——！”丧尸抬腿从车身上面一个跟头摔过来,然而它那可怖的咆哮声已经被电动车的警报声彻底掩埋。


 尹赫看了陈访桐一眼，转身向电动车的方向冲过去：“你小心一点,我去......我去干个事！”


 “.......”陈访桐看看他,“喔”了一声，没有阻拦，几步上前,照着丧尸的脑袋当头一棒。


 “砰！”被强化过的合金钢球棍在等级越来越高的军械库的反复修复中,越来越坚不可摧——并且也更容易摧毁其他东西，比如说丧尸的脑袋。


 最终体现出的强度再加上人本身的力量乘区,黑紫色的大西瓜瞬间炸开花。


 而陈访桐只是抬臂一挥,力度跟打羽毛球没区别。


 尸体瘫软下去。


 街区四周的动静越来越近。


 尹赫跑到大喊大叫的电动车旁迅速蹲下身,身上的背包直接把背影遮盖。


 也不知道他出门之前究竟往背包里面塞了些什么行李，按照这拱起的体量来看，塞了个帐篷也不奇怪。


 风变大了。


 静谧的街区,成排的法兰西梧桐树落叶纷飞。


 陈访桐微微眯起眼睛，不慌也不忙,沉默地盯着他的动作。


 发丝和毛绒帽上的小球都在乱飞。


 “.......嘶啊啊啊啊——”


 丧尸的咆哮声已经清晰地传进了耳朵,密集的脚步和撞到街区各种物体的声音接连响起。


 就在不远处！


 “咔咔哒......”


 “啪！”


 电动车那仿佛无穷无尽的警报声突然停止。


 尹赫把手上一块水壶大的东西往旁边一扔，然后以最快速度起身，带着身上仿佛搬家一样的大包小包行李，往陈访桐身边狂奔：“快跑！”


 陈访桐愣愣道：“你干什么了？”


 他风风火火冲过来,后颈稍长的黑发随着动作乱飞：“我啊，我刚刚把那电动车的电瓶给它拆了——！”


 他身后丧尸的身影已经从街区的各个角落和缝隙，层层叠叠涌来。


 陈访桐眨眨眼，嘴角露出了一个像素格的笑容。


 等到尹赫的身影无限接近,陈访桐拉住他的胳膊利落转身,迅猛俯冲。


 急转弯,抬腿跨上私人电影院的后门阶梯。


 几步登上天台，这天台也仅仅只有二楼。


 但是用地形来躲避丧尸，足够了。


 只要跳得够快！


 “咚！咚！咚！”陈访桐回身抬起手臂，三下挥舞，三只丧尸的脑壳瞬间飞溅着血液，像特技演员一样飞身狠狠摔下楼。


 目标太过明显，三四十只丧尸毫无畏惧地向着这天台冲来。


 狭窄的台阶上，不断有丧尸把自己人给挤下去，而那被挤下去的部分，又不知疲倦地翻身卷土重来，仿佛永动机。


 “不行不行.......我.......”尹赫慌乱地四周查看着天台上的东西。


 而这一回头，就看见楼下的街区内，被吸引来的丧尸群像下水沟的污水一样，顺着这条本该静谧的街道不断涌来。


 除了一些垃圾和鸟类的尸体，天台空无一物。


 “就你了！”尹赫咬牙，把手上一直提着的气罐一咬牙抱在胸前。


 这个气罐在此前列车上的时候，就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


 “桐！”尹赫大声道，“让开一点，把这个砸下去，我们就去玩跳一跳——！”


 陈访桐抬手，迎面上来的丧尸瞬间血肉模糊。她回头，眼眸中露出一股莫名玩性：“好啊。”


 “嗯？好啊？”尹赫停顿下来思考半秒，仍然没能理解她这种语气究竟从何而来。


 随后，他放弃思考，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天台的阶梯入口，将那气罐抬臂猛砸：


 “不管了，走你——！”


 “砰！！！”


 无比沉重的真钢真铁打造的气罐，在水泥地面上弹跳了两下之后，直直横着砸中了最前面一个丧尸的胸膛。


 它向后仰倒，一声咆哮：“啊啊啊啊——！”


 随后，整条阶梯上的丧尸便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随着气罐的弹跳，摧枯拉朽，随着骨肉和地面闷闷的钝响，全部被狠狠砸回地面！


 “咕咚咕咚！”那气罐在地上嘲讽般滚了好几个回合。


 “好好玩喔。”陈访桐盯着这一幕评价道。


 尹赫挠挠后脑勺，像被夸奖了一样笑了两声：“嘿嘿。”


 嘿完，他意识到现在应该不是用来傻笑的时候。虽然阶梯上的丧尸全部被砸了下去，但是后面的丧尸还在源源不断地向两人的方向冲来。


 这是用气罐创造出来的唯一空档，必须得趁这个时候逃跑。


 “很好，现在是时候了！”尹赫重新背起背包，“轮到我们去跳一........”


 话音未落，陈访桐已经迈开腿跑到了私人电影院的天台边缘，没有做任何起跳姿势，微微弯腿，像一头鹿一样，向着前方的天台一跃而出——


 稳稳落地！


 她转过身，看向尹赫：“1分。”


 “.......”被突然开始的游戏鼓舞，尹赫把背包往对面一丢，迈开长腿奋力一跳。


 落地！


 他回头看了看天台与天台之间一米五的沟壑：“那我现在是不是也可以积.......”


 “2分。”陈访桐已经跳到了下一个天台上，声音缥缈传来。


 尹赫：“.......”


 私人电影院的天台上，已经有丧尸成功登顶！


 楼房之间一米五的沟壑，对于身体素质超强的丧尸来说不值一提。但是它们的动作狂乱且毫无章法，就连登上天台，上来十个，都要把自己人挤下去八个。


 所以只要跳得够快，就没有丧尸能追上来！


 尹赫纵身一跳：“我也2分！”


 “3分。”


 “4分了！”


 “5分。”


 “嘶啊啊啊——！！！”


 身后不断伴随着丧尸群疯狂的咆哮，灰黑色的身体像塞满垃圾的灰黑色塑料袋一样，不断从天台掉下来。


 “8分！”跳过一段长度几乎达到两米的沟壑，尹赫拍着胸口，“我竟然.......嗯？”


 他抬眼，看见陈访桐的背影突然停在了前面的天台上。


 “怎么了？”尹赫连忙担心地小跑过去，奋力跃到她身边，“哪里受伤了吗？不舒服吗？”


 “一、二、三。”她小声数起数来。


 数完之后，她睁眼：“18分。”


 尹赫停顿：“18分？为什么是18分？”


 “喏，你看。”陈访桐轻轻抬脚踩了一下天台的地面，“下面是家乐高店。”


 尹赫低头，只见店铺的天台下面，果然露出来了一个用乐高堆成的巨大彩虹桥。鲜艳的色彩在死气沉沉的□□街区中尤为扎眼。


 “在玩具方块上面停留，加10分。”陈访桐说，“游戏规则。”


 “啊.......”尹赫恍然大悟，“我就说我当时玩的时候，怎么分数一直都比陆朝南低呢？！”


 三秒后，她向乐高店的边缘走去：“你也加10分。”


 身后一直传来丧尸们摸爬滚打的声音。


 两人每跳过一个天台，后面的丧尸就会损兵折将一次。即使不回头，也能听见那不断坠楼的倒霉丧尸的咆哮。


 “19分。”


 “我也.......19分！”


 “三、二、一。34分。”


 “嗯？！为什么又突然加这么多？！”


 “因为下面是便利店。”


 “.......啊，原来如此。”


 看样子，丧尸的行动很可能具有群体性。因为从街区涌来追击二人的丧尸群中，没有任何一只丧尸打算直接从二人此刻所在的便利店后面抄近路追击，而是一个接一个地往最初始的起点，也就是私人电影院的天台上面涌。


 从游戏角度来看，这些丧尸还都挺遵守规则。


 眼前，就是街区的最后一个天台了！


 丧尸群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加入追击队伍的丧尸也越来越少。


 人类的气息随着距离的拉长逐渐消散。


 只要拉过这个天台，向右拐弯，就是叶寄凡在电子地图上圈出来的商圈写字楼的区域了！


 逃出这个街区，就可以彻底摆脱这群丧尸！


 “砰！”


 两人同时成功跃到最后一家店铺的天台。


 脚下传来音乐声。


 音乐声断断续续，明显是播放的音响被损坏，或者单纯是电力不足，音质非常折磨人。听起来是一首非常老的流行曲，歌手可能叫什么后街女孩。


 “孤独一直是我......朋友


 自从你.......


 人们说我被......冲昏了脑袋


 竟转眼间堵上未......


 你怎会.......还是个谜。”


 停顿三秒后，陈访桐说出最终结果：“69分。”


 尹赫把耳朵从这诡异的音质里收回来：“怎么突然又加了30分？”


 “因为下面是唱片店。”陈访桐说。


 转身，从唱片店的天台阶梯上小跳了两步，然后一跃而下——


 稳稳回到地面！


 终于，本次突发的游戏以69分的积分完美收官。


 身后的丧尸群在自损八百的跳楼行为中被彻底甩开！


 “向.......向左。”尹赫打开电子地图，抬起头，“就是那个商圈了！”


 好在这条街区都是这些类型的古朴小店铺，一溜整齐的二层小楼，跳一跳的活动便变得比较轻松。


 回头看去，沿街的商铺中间，丧尸的身体七零八落。


 在它们的感知范围内，人类的信息彻底失踪，这条街区的丧尸群是不会再追上来的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太阳逐渐消失在城市的摩天大楼之后，留下被玻璃反射的怪异光线。


 隔壁的街上仍然有汽车的尖叫和人类与丧尸的喊砸声。


 拐过街区，走过几颗宽大茂密的梧桐树。


 眼前，被焚毁、撞毁的汽车堆积的十字路口，展开面目。


 交通路牌东倒西歪，人类和猫狗的尸体遍地都是，倒在绿化带的花丛中。


 中间，T市的地标建筑之一，巨大的铜鼎被傍晚前最后一缕阳光照射得生出冷光。


 “啊......”陈访桐停下脚步，环视四周。


 看她脸色不算太好，尹赫硬着头皮把目光从那些惊悚的画面中收回来，重新投向电子地图，强打精神：“嗯......来，走这边。”


 在偏远的大学城里待惯了，突然跑到城市二区最繁华的街区之一，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好像光怪陆离的钢筋水泥森林，把世界撕开了一道诡谲的口子——


 当然，是死气沉沉的、混乱的、血色的口子。


 “喔。”陈访桐垂下眼眸，顺脚跳过一个肚子被开了个巨大血洞的人类尸体。


 根据尸体的新鲜程度来看，这里的混乱很可能是昨晚刚刚发生的。


 也怪不得目前没有任何丧尸群在这里聚集。恐怕它们感染完人类，再饱餐一顿之后，就向着商圈的四周去了。


 刚刚那个古朴小街区的丧尸，说不定也是从这里来的一部分。


 严寒的气温，血液和内脏都被冻在了一起。


 蓝色的高高举起的街边广告牌上，字迹被血液溅上一道，还被打穿了一个弹孔：


 [铜洲旅游节9.12/9.27]


 [走进美好与欢乐！]


 随着阳光消逝，气温越来越低。


 在倒下的人类尸体和各种车辆的骨架之间来回横跳，身体勉强有些温度。


 商厦、百货、餐厅、酒吧、国际广场.......


 眼花缭乱的大楼和招牌从身边不断掠过。


 就这样沉默无言地穿行了十五分钟。


 标记出来的写字大楼就在前方！


 “这里会有人吗。”陈访桐抬眼。


 眼前出现的，是三栋连接起来的高大写字楼，灰色的大理石和玻璃互相交织，一看就曾经有很多社畜在这里抛头颅洒热血。


 大楼保守估计有二十多层，很多楼层的窗口都大开。


 越来越暗的光线下，好像一个个黑洞洞的眼睛，沉默地注视着商圈的一切。


 尹赫摇摇头：“不对不对，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嗯？”陈访桐的目光突然落在写字楼的一层正门口，轻轻吐字，“你看，门是.......关上的。”


 “怎么了？”尹赫看向她，“门.......”


 说到这里，他也突然停住，面色并不好看：“你的意思是说，城市探险攻略？”


 陈访桐点头：“嗯。”


 出发去T市之前，科大的叶寄凡曾经特意发来一份关于T市的城市探险守则。


 其中，有一条说明：


 [T市最不缺少的就是摩天大楼。如果你被丧尸追击到一座摩天大楼下而不得不进去时，请记住，大门被破开的摩天大楼是安全的。反之，则千万不要贸然进入。]


 很显然，眼前这连栋的写字楼并不符合“安全”的条件。


 “要不，我们先上旁边这栋楼？”尹赫指了指写字楼旁边一栋大门豁开的建筑物，“爬到差不多的楼层，用望远镜近距离往写字楼里面看一眼。没有的话，大不了就等着科大那边再来接我们回去，可以吗？”


 “嗯，好。”陈访桐说。


 这栋写字楼光是站在下面用肉眼看，也能感觉到它是一丁点人气也没有。


 “咚咚咚！”地面突然微微震颤起来。


 “？！！”尹赫浑身一颤，条件反射地握住陈访桐的胳膊就要往楼里跑，然而却被陈访桐先一步反拽住胳膊，往两栋大楼的缝隙小巷之间钻去。


 她摇摇头，墨色的瞳孔眨了眨，竖起一根食指在两人之间。


 尹赫一愣，随后会意点头。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连看清对方的面孔都有些勉强。


 震颤没有停止。


 这会儿躲在巷子里面细听，就发现地面的震动并不像此前遇到丧尸群那样疯狂而毫无章法的脚步频率。


 更像是人。


 像是......一群小跑而来的人。


 两人贴在小巷冰寒潮湿的墙壁上，侧过身悄悄往街区外看去——


 尹赫皱眉：“武、武装部队？”


 这支部队大约有两百人，齐齐走进街区，规模乍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算是很大的阵仗了。


 他们穿着深蓝色的T市军区的制服，头上戴着颜色更深的头盔，每一个人都持枪。


 两辆军用车跟在后面。


 “......暂时没有发现.......”


 “出发！趁街区现在没有丧尸，先.......”


 “可是队长，我们不能就这样.......”


 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他们把声音压得很低，以至于关键信息都听不到。


 两人对视一眼。


 眼神交汇，然后又随即分开，甚至还不约而同地往巷子里面缩了两步。


 虽然是守护T市的武装部队，但是这种时候，还是不能贸然上前。


 T市分崩离析，派系斗争，这些拥有武装力量的部队，也说不定各持怎样的想法。


 还是先等他们过去为好。这档子事，自己不掺和也罢。


 脚步声不断向前走着。


 脚步声逐渐停下。


 “嗖！”“砰！”


 是抓钩的声音。


 只见部队中出来了几个人，把钢铁制成的抓钩往两人原本准备进去的那栋建筑物的窗台上一扔，开出了三条索道来。


 其余的人，一部分顺着索道往三楼攀爬，一部分人则直接俯身从大门口冲了进去。


 “从一层到六层，全部调查一遍！”


 “物资是其次，优先找人！”


 他们这是在......物理扫楼？


 “找人？”闻言，尹赫探出半个脑袋，“他们不会也在.......”


 陈访桐捏住他的衣袖，犹豫片刻，悄悄拽了回来。


 这趟行动是属于自己的。


 绝对不能节外生枝，一切都得严格按照计划执行。通讯不方便，一旦阴差阳错打乱计划，恐怕就要曝尸荒野了。


 建筑物里面的脚步声密密麻麻传来。


 军用车还停在外面。


 “嗖！”“嗖！”“嗖！”


 又是几声抓钩。


 “砰！”一声玻璃窗被打碎的声音。


 这回，两人一起探出头去。


 玻璃窗.......？


 “等等，他们这是.......”尹赫半蹲着双手攀住小巷墙壁的最边端，费力探出身子，“要去写字楼？！”


 锋利的抓钩从身边这栋建筑物的窗台里面飞去，把写字楼的玻璃窗户直接砸碎。


 写字楼的大门是关上的，看起来他们并不打算从这条路走，而是准备从空中直接用索道滑到写字楼内部。


 部队的人动作十分利索，分成三个小队，空中划过几道连续不断的身影。


 不过一会儿，整个部队的人都飞身滑进了写字楼六层的窗户。


 “可是按照攻略里的说法，前门紧闭的大楼，不应该.......”


 话音未落，写字楼的楼梯里面突然迸发出沉闷的巨响——


 “砰！”“砰砰！”


 枪声！


 准确的答案，一下子冲进脑海：


 就像攻略里提醒的那样，这样大门未被破开的写字楼里面，果然有丧尸！


 “砰砰！”


 “撤退！撤退！”


 “？！这边也有，快.......”


 “啊啊啊——！”


 狂躁的声音从写字楼里炸开。


 “跑。”陈访桐说。


 “好。”尹赫迅速点头，“往哪儿跑。”


 街区的两个方向，原路返回恐怕还有丧尸群在那里等着自己，另一边则不断传来警笛和喊打声。


 根本就没有合适的方向。


 “啊.......”她的脸上突然出现被卡了bug一样的表情。


 片刻后，陈访桐开口：“随便跑。”


 “太好了！”尹赫振奋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两人便弯下腰以最快的速度跑出小巷。


 街道上一盏灯也没有，无数的大楼层层叠叠立在两侧，就像沉默的墓碑。


 然而，没跑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冲击的气波！


 “砰——！！！”


 玻璃碎块和石块四散飞溅。


 写字楼的大门突然被炸开了！


 脚下没站稳，尹赫向前一趴，被陈访桐用胳膊肘直接顶了回去，稳稳站住。


 “唔！”他用一脸受了内伤的表情捂住胸口。


 难道，武装部队的人逃出来了？


 两人回过头。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类冲在豁开洞口的最前面：“救命！救命.......啊！！！”


 他的身后，一个.......不，一只。


 一只同样穿着部队制服的丧尸飞扑到他身上，照着脖颈恶狠狠啃下！


 人类惊恐的面容停顿了几秒钟，随后，脖颈用一种反自然的角度向后一仰。


 瞳孔的黑色逐渐褪去，灰白色瞬间覆盖。


 “.......继续。”尹赫愣愣道，“我们得......继续跑。”


 “嘶啊啊啊——！！！”


 写字大楼里，又有几个人类冲出来，然而无一例外的被身后的丧尸扑住一顿撕咬。


 声音无比混乱，掺杂着丧尸的咆哮、人类的惨叫，还有勉强几声枪响，砰砰几声之后再无动静。


 几只丧尸抬起头，灰白色的瞳孔直直看向自己的方向。


 楼体里面的丧尸还在不断涌出来！


 它们大多数穿着西装、得体的职业长裙，被一层又一层的血液与灰尘覆盖。


 而那些衣服崭新的，则都是武装部队的人。


 短短五分钟内，他们全部被感染了！


 天色已然大暗。


 丧尸也会使用视力，这是唯一的机会。自己看不清的路，他们同样看不清。


 陈访桐摸到尹赫的手腕，比气温还要冰凉的手指瞬间紧紧握住。


 千万、千万不能走散。


 然后就是——


 跑！


 “啊啊啊——！”丧尸咆哮着跟在后面。


 “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么想过！”狂奔中途尹赫开口，冷空气大量贯进肺里，“为什么丧尸追人的时候一定要这么大喊大叫啊！？”


 “啊.......”陈访桐张张嘴，再次被卡bug。


 绝大多数丧尸的速度毫无疑问地比人快。


 距离不断拉近。


 两侧都是内部情况不明的建筑物，贸然跑进去躲藏，很有可能重复刚刚那支武装部队的悲剧。


 “砰！”“砰！”


 后面的楼体还在传来爆炸声。


 额头上传来一滴冰凉。


 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


 “砰——！”一阵巨响。


 可能是武装部队在楼体里埋藏的炸弹之类的武器，延迟爆炸。


 然而，这一声爆炸之后，整个街区的沿路街边，发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


 一路火花带闪电，很像电路短路或者燃烧时发出的声音。


 “哔哔啵啵......”从写字楼的方向不断延续到两人身边。


 “砰！”


 短促的空洞的撞击声。


 视野中，整个世界突然变亮。


 霓虹灯光乍现。


 突然变亮了的黑夜，让两人，乃至于身后不断狂追的丧尸群都愣住了片刻。


 刚刚那一声爆炸，似乎把这条街区的那个电力闸口给重新打开了。


 沿路的所有店铺招牌、街灯、广告牌，都亮了起来。红色的、蓝色的、紫色的、绿色的.......掺杂在一起，不断闪动着绮丽的色彩。


 就像城市突然回光返照了一样。


 陈访桐的目光突然锁定到街区一侧：“厕所？”


 尹赫：“啊？这种时候？”


 “.......”她没解释，一把抓住尹赫，往那个建在酒吧和旋转火锅餐厅中间的古怪立方体狂奔。


 “厕所。”陈访桐轻声道，“攻略里的。”


 “？！！”尹赫反应过来，回头看了一眼如同潮水一般的丧尸群。


 T市探险攻略第四条，单面玻璃搭建的景观公厕！


 “我去......”他挥起手臂，直接了当地把不知什么时候追到身后的丧尸对着脸就是一棍，“退！”


 “进去。”陈访桐一把拉开那扇玻璃大门。


 “马上！”尹赫把背包往里一扔，抬手再次击退三只丧尸。


 不能再恋战，丧尸是源源不断的。


 陈访桐干脆夺下他手中的球棒，对着扑来的丧尸脸上就是一脚。


 “啊啊啊——！”它咆哮着跌倒在地。


 丧尸的身体素质跟生前挂钩，有的速度奇快，有的跟正常人类相差无几。揍翻了这几个追上的丧尸，后面的丧尸群还处于断层的状态。


 两人当即回身，“砰！”的一声，狠狠合上玻璃大门！——


 世界安静了。


 果然像叶寄凡在攻略里所说的那样，这个景观公厕真的很能起到“景观”的作用。


 里面不知道是被拆卸过了还是怎么，并没有能让人如厕的东西，只是一个封闭的狭小空间。


 抬眼，外面的世界一清二楚。


 尹赫扑通一声放下沉重的背包，扶住膝盖大口喘气。


 陈访桐立在门口，把手掌轻轻贴在玻璃门上，凝视着单面玻璃外光怪陆离的世界。


 好冷。


 小雨一直在下。


 这条街区的霓虹灯，就像丧尸病毒一样，把原本死气沉沉的尸体，用一种拙劣的手段起死回生。


 丧尸群朝着这个方向不断奔来，却发现两个人类像人间蒸发一样，突然失踪了。


 公厕的密闭性很强，连人类的气味也一起断绝。


 失去目标的丧尸，减缓了速度，开始像游魂一样打转。


 它们的队伍缓缓解散，游荡在街区。加上武装部队被感染的人类，差不多有三百多只。


 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正常社会的夜生活一景。缓慢行走，窃窃私语，身体被无穷无尽的艳丽的霓虹灯拂照。


 奇怪，诡异。


 “我告诉她一声。”陈访桐俯身在背包里翻手机。


 得立刻告诉叶寄凡，自己被困在这里了。


 陈访桐打开之前叶寄凡发布的攻略帖子，在下面留言：


 [农大的人不在这边。


 我们现在在十字路口右边街区的第三个玻璃公厕。]


 消息发送完成。


 现在，就只能等。


 雨稍稍变大了一点，开始在地上堆积出小小的水潭。雨滴溅起水花，满是霓虹灯的颜色。


 潮湿的城市里全是丧尸。


 地板很平整干净，陈访桐转悠了一下，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开始面无表情地盯着玻璃门外。好像一尊逼真的漂亮人偶。


 彩色的雨水从玻璃外侧滑落下来。


 夜晚的外部气温很低。没有准备的人会被轻易冻死在这零下九、十的寒夜里。


 尹赫回身开始翻背包，不知道在翻什么。随后又开始翻口袋。


 他穿了两三层衣服，甚至还得一层一层掀起来翻，动作有些滑稽。


 看着他的动作，陈访桐眨眨眼：


 “原因是，我觉得和你一起有意思，之前去中央商场的时候也是。”


 尹赫突然顿住，但是并没有回头，只是把身体僵在了那里：“嗯.......嗯？”


 “你不是想问原因吗。”


 她收回目光，继续看向玻璃板外的雨幕，整个街区氤氲着一股迷幻又潮湿的光彩，“就是这个。”


 “........”


 他那边突然安静了好一会儿，安静到三平方的狭小空间里，仿佛感受不到第二个人的存在。


 过了一会儿，尹赫走过来坐在旁边，小心翼翼问道：“冷不冷？”


 陈访桐点头。


 准确的说，手脚已经感受不到温度这个概念的存在了。


 临近麻木。


 “扑”的一声，他把一条厚实的毯子抽了出来，堆在陈访桐这边：“救急保温毯，之前我们从那个大货车上拿的。”


 接着是暖水壶：“嗯......这个还是算了吧，好像已经不暖了。”


 随后，又从背包里拿出一块鹅卵石形状的暖手宝，咔哒咔哒摁了半天，得出结论：“......不会吧，没电了！?”


 陈访桐沉默地盯着他的动作：“哦。”


 “饿吗？”他接着问道。


 “不想吃。”陈访桐回答。


 外面的小雨滴滴答答。霓虹灯招牌被薄薄的雨幕模糊了形状。


 “等等！”尹赫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翻起外衣的口袋。


 “暖宝宝！......啊，只剩两个了。”他放在掌心递过来，“给你。”


 “不是一直都带许多个的吗。”陈访桐拿起一个。


 “所以说，我好像真的不靠谱啊。”他丧气自责道，“怎么这趟出门偏偏忘记带了。”


 指尖碰到掌心时，尹赫犹疑了片刻：“怎么没感觉你的手特别冰？”


 “因为你的手也没有知觉了。”陈访桐往角落窝了窝。


 出于实验性质，尹赫悄悄用一边的左手开始往地板上面蹭，不知是诧异还是开心：“哇，真的诶。”


 外面的丧尸层层叠叠。


 评论区里，叶寄凡还没有回复消息，也不知道她们那边的情况如何。


 这里算是个安全屋，除了越来越低的气温能把人冻死以外，可以在这里等待支援。


 前提是，其他几个小分队都平安无事。


 全身开始陷入麻木。


 双脚和双手，刺痛感传来。


 陈访桐吸吸鼻子，突然开口：“我想当企鹅。”


 尹赫侧过脸看向她：“企鹅？为什么啊？”


 “如果我是企鹅的话，现在就不会......”


 说到这里，她停顿下来，摇摇头，“啊，不对。”


 然后，她开始用惯常的毫无起伏的语调，开始讲述自然地理纪录片里企鹅群是怎么挤成一团不断轮换来取暖的：


 “最中心的温度是最高的，所以它们要轮流交换位置。但是，如果是一只落单的企鹅的话，等到狂风刮起来的时候，它还是会被冻死。”


 “......”


 沉默片刻，尹赫突然开口：


 “那个，嘎嘎。”


 陈访桐看向他：“你为什么突然要模仿学校里的大鹅?”


 不知道是霓虹灯的红光，还是他脸上此时此刻的现状，尹赫移开目光：“没在模仿大鹅啦。”


 “我是......想学企鹅叫来着。”他说。


 陈访桐：“我觉得企鹅应该不是那么叫的吧。”


 尹赫几乎要把脸埋到围巾里：“我想也是。”


 外面的丧尸一边缓慢挪步，一边不忘大喊大叫，加上它们的肢体动作，仿佛是一帮混混准备街头斗殴。


 停顿了五六秒之后，陈访桐突然小声开口，学着他刚刚压得扁扁的声音：“嘎嘎。”


 尹赫：“这也是大鹅叫吗？”


 “不是。”她摇头，“企鹅叫。我也当企鹅。”


 会了意，尹赫弯眸笑起来，双眼在暗处的暖光下闪闪发光：“好啊，那两只企鹅是不是就不用担心被冻死了？”


 “不知道。”陈访桐把毯子盖在自己和他靠在一起的膝盖上，“试一试吧。”


 没有消息。没有能从这条街区活着逃出去的方法。


 刺骨的严寒，让人产生困意。


 准确的说，这并不是困意，而是头脑麻木的错觉。


 ........


 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玻璃外的世界开始出现一种奇妙的有节奏的哒哒声。


 “等等......”差点沉睡过去的尹赫砸了砸自己的额头，拼命迫使自己清醒过来，“不对不对，这个不是幻觉，这个是......”


 陈访桐正迷迷糊糊靠在他的身上进入浅度睡眠，闻声，猛地一下睁开双眼：


 “我好像听见直升机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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