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擂钵街, 横滨最混乱的地方之一——若要说原因，便是因为这里汇聚着的大部分家伙，都是无所事事, 又或者贫困潦倒的人。


 北原拓也穿着自己的便服——黑灰色的套头兜帽卫衣，下半身是简单方便活动的工装裤, 浅蓝色医用口罩挡住了他大半张脸。


 进入镭体街后, 他便有意识地含胸低头，伪装成其中最普通不过的路人模样。


 唔，感觉今天会下大雨。


 拓也伸手拢了拢自己的兜帽。


 脑袋顶上的天空此时阴沉沉的。明明是下午太阳最好的时刻, 却一层厚厚的乌云密布着，将原本的苍空遮掩起来。


 「羊」的所在地并不难找。


 或是说他们依仗着组织内的异能力者，傲慢嚣张冲昏了头脑, 行动处事也愈发张扬。


 眼前这个叫做白濑的少年打量着自己，北原拓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审视的眼神。被一群比自己年龄要小的家伙们用这种审视的目光观察, 拓也倒也没什么, 神情自若。


 “我想找你们的首领。”


 “首领？啊，你是说中也。”白濑撇了撇嘴角，声音不耐烦起来，“他不在，你有什么事和我们说也是一样的。”


 拓也在心中挑了挑眉, 继续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你们上星期偷到了港口仓库那边酒。”


 对于拓也直截了当的话语, 「羊」的那群小孩互相对视一眼, 后背一紧, 心中警惕起来, 看向他的眼神变得不善。


 “喂, 你从哪里听说的。”


 “哎, 我总归是有自己的渠道打听到的。”北原拓也扯出一个笑容，声音顿了顿，立即添补了一句，“你们在擂钵区的名声可不小，可是最厉害的未成年自卫团体。”


 他虽不是精通此道的情报人员，但拙劣的话术在这群孩子面前依旧奏效。


 面前几个人的表情在听到夸奖后变得松动，他随即趁热打铁，“下次能不能带上我。”


 “你？为什么？”


 “我就是想发笔小钱。而且我之前打听到靠谱的消息，山口组的仓库位置和他们的守卫交班时间。不过嘛，我胆子小，这事儿实在不敢一个人做。”


 “如果成功的话，最后利润我们二八分怎么样，当然，我是只拿二成那部分。”


 白濑的表情显然是心动了。上次的得手已经让他感觉飘飘然。没有中也的帮助，在他的谋划下，「羊」的行动依然取得了胜利。


 ——就算他没有异能，依然可以证明自己并不比中也差劲。


 “成交。”


 白濑压下心中的躁动，点了点头。


 “你们不和「羊之王」说一声吗，擅自决定的话……”北原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这是我们「羊」自己的事，不用你多掺和。”


 “可怎么说我都算提供情报的人，如果失败了我也会倒大霉的。”北原拓也有条不紊地继续套着话。


 “嘁，就算没有中也我们也做得到。”白濑声音提高了一度，像是炫耀般，毫无保留地将之前事情真相竹筒倒豆子吐出来。


 “你看我们上次的行动不就没有被发现吗！”


 “再说了，而且就算被发现也没关系，反正无论是谁，中也都会解决的。”


 如此愚蠢的发言让北原拓也一时语塞，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用视线的余光不留痕迹地观察着周围没有说话的人，每一个的表情都没表现出任何不赞同。


 看来他们也很认可白濑的话，一个一个理所应当的模样让拓也心情变得非常糟糕。


 什么「羊之王」啊，不如说是成为欲.望祭品的「替罪羊」。


 真是可怜。


 他不免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家伙感到一丝同情。


 但这一切和北原拓也没关系。


 确定了「羊」之中唯一有异能力的「羊之王」不是盗窃事件的主导，甚至说都www不知道底下这群小羊羔们的私自行动，被蒙在鼓里。


 唔，还有个附赠信息——「羊」内部并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团结一致。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拓也也就懒得多和这群人多掰扯什么。


 可惜的是没有见到「羊之王」，不知道会是个怎样心性的家伙。


 拓也嘴上和他们交流着，，实际上已经开始心不在焉。


 给他们个教训吧，被揍一顿说不定能老实点，没事别想着摸老虎（黑手党）的屁股，自讨苦吃。


 哦，还有负责守卫任务的那群家伙，连一群没有异能力的未成年人都管不住，果然回去还是要让他们狠狠吃点罚才会长记性。


 匆匆约定了之后交换信息的时间和地点后，他便准备找个借口离开。


 “哎，你没成年的话，让你加入我们「羊」也不是不行。”放下警惕的小羊们热情了不少，“说起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北原拓也。”


 拓也没有回应关于加入「羊」的事，只是报上自己的名字。


 不过他刚说完，周围原本聒噪的少年们顿时安静了下来，用一种古怪和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脸看。


 拓也心中咯噔一声，很快冷静下来。


 ……应该不可能的，他们不太有能得到港口Mafia内部人员名单的机会。


 “怎么了？”


 小羊们面面相觑，还是作为领头者的白濑站出来说话。


 他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听起来也犹犹豫豫，吞吞吐吐了半天才问出声。


 “喂、你，你认不认识中原中也啊。”


 “……那不就是「羊之王」的名字吗？”北原拓也感到有些好笑，“我可没机会和大名鼎鼎的「羊之王」说上话，那算是我单方面认识他？”


 “这、这样子的吗。”白濑语气复杂，“说得也是。”


 “奇了怪了……”“大概只是同名同姓吧。”“对嘛，我还有认识两个都叫‘一郎’的家伙呢。”


 小羊们松了口气，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他们的话让北原拓也重新产生了好奇之心。


 “是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事吗？”


 “也不是啦。”


 他们对视一眼，决定不隐瞒这个未来的合伙人。


 “中也之前一直在找一个，说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唔，和你的名字一样，”


 “也叫作北原拓也。”


 ——


 和之前预料的一样，果然到了黄昏接近夜晚时分，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雨势汹汹而来，连一点缓冲的机会都不给。


 大半个擂钵区的建筑都被笼罩在雨幕之下，光线随着水珠的透射扭曲变形，周围的环境模糊不清。


 无奈之下，北原拓也不得不暂时钻到了一处无人的破落房子里头，姑且躲避一下如此凶猛的雨势。


 屋外，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上，流下一道水痕，很快便有下一滴雨珠紧接着跟上。窗户并不完整，于是水珠们便争先恐后地从玻璃破碎处挤入房间，那一块地面不一会儿便成了一片汪洋。


 空荡房间里任何轻微的动作都会惹得阵阵回响。更别说现在外头正下着暴雨，屋内几乎被雨声装满。


 拓也撩开盖在脑袋上的卫衣连帽，顺势摘掉了口罩。他甩了甩被雨打湿后黏连在一起的刘海，雨水混合着刚刚奔跑时渗出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汇聚在领口的锁骨处。


 偶尔闪过几道闪电，刺眼地足以照亮整个暗不见五指的房间，随后而来的，是隆隆的雷声，交织在暴雨声中。


 闲下来后，北原拓也本能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意识到今天出门换了件衣服，原本的烟盒根本没带出来，只得悻悻地缩回了手。


 此刻的大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


 他叹了口气，无聊地背靠着墙壁，环视着屋子里头。


 这里到处都是灰尘，乱七八糟的纸箱、木板等高高堆积在角落，甚至还有吃剩下食物的包装袋，大概是将这里作为临时居所的流浪汉们留下的。


 角落处植株从墙壁的缝隙中钻出来，顽强地生长在混凝土之中。整个房间看不见什么家具，地上几张报纸便足矣充当起睡觉的床铺。


 “……咕、呜。”


 拓也敏锐的听觉令他很快捕捉到不远处可以称之为「垃圾堆」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老鼠或是别的什么活的生物。


 他顿时提高了警觉，绷紧肌肉凑过去查看。


 希望只是和他一样，临时躲在这里避雨的「野狗」。


 北原拓也从高垒起的木板边上微微探头，伸手轻轻扒开了里头的杂物。


 那里是一堆废弃的纸箱，因为刚刚拓也的动作而扬起了不少灰尘，惹得人鼻头直发痒。


 那堆瓦楞纸动了动，似乎压着什么东西。紧接着，从里头钻出了一只橘色的小东西。


 拓也愣了一下。


 “……狗？”


 那是一只小小的奶狗，看起来似乎刚出生没多久。拓也原本以为它的眼睛是蓝膜尚未脱离，仔细观察后，发现清亮得很，原来的瞳色便是蓝的。


 幼犬看到拓也似乎也有点懵，呆呆地缩在乱七八糟纸板堆中，因为下雨的寒气而瑟瑟发抖，打了个喷嚏差点没把自己摔倒。


 看到只是只幼犬，拓也放松下来。


 他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幼犬的脑袋，声音带上笑意，“没想到这里和我一起躲雨的还有一位啊。”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那只看起来有点呆呆的小狗听到他的声音后，发出了一声如同呜咽的叫声，往他怀里一扑。


 啊这？


 这是把他当成妈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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