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枚耳坠

 那日踏青，众人俱是尽兴而归。只有二人除外。


 一是那刘家大少爷茂哥儿。因着陪二表妹耽误了时间，好不容易在碧泉汇合，却不见了瑜姐儿身影。后半晌瑜姐儿倒是来了，却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旁人也许没看出来，但是茂哥儿眼里只有大表妹，如何不知她心情的变化。


 那日回去后，茂哥儿就常常一个人坐在发愣，满心满眼都是大表妹的一颦一笑。要说茂哥儿也不是轻狂的人，只是从小被父母严格教养，开蒙后又日日苦读，生活中甚是端方正直，与丫鬟都不调笑一句。大表妹的到来，仿佛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石头，打破了一成不变的日子，那心湖里泛起的涟漪，久久不能平息。少年的情窦，从此全系于一人。


 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姑母不可能长久住下去。茂哥儿情急之下，也没有旁的法子，只好在读书之余，有事没事溜到园子里逛几圈，暗自希望能与表妹邂逅。


 另一个便是薛元娘。那日一脚深一脚浅的回来后，总是惧怕李大人会灭口。几日下来连下巴都尖了几分，仿佛一夜之间更添几分女子的情态。


 反倒是绿枝旁观者清，劝解道：“姑娘不必过于忧心。那李大人若是有心害人，当场就能叫我们有去无回。何必放我们回来呢？既然饶了我们这遭，应该是高抬贵手了。“


 瑜姐儿如醍醐灌顶，嫣然一笑道：“是我想岔了。想那李大人神通广大，弄死我们像辗死蚂蚁似的，想来也不屑于滥杀无辜。只是那耳坠子是去年生辰时，娘亲特特为我打的，水滴状的白玉背面，刻着小小的瑜字。贴身之物，流失在外终归不好。“


 原来那日踏青回来后，薛元娘在梳洗时方才发现失落了一只耳坠。


 因尚在外婆家做客，主仆二人不敢惊动旁人，暗自在闺房里找了又找，终究无果。


 这枚耳坠，此刻正在李安瑾手中把玩着。


 礼部侍郎家的大公子莫兼此刻正与他说笑：“瑾兄，那小娘子什么来头？一枚耳坠子，也值得你随身带着？你原不是多事的人，那日我听你讲的几句，居然大有渊源。“


 李安瑾冷冷瞥他一眼：“我看你是闲出蛆来了，不如回京去，把亲事办一办。想来侍郎夫人想抱孙已想了几年了。“


 莫兼一缩头，知趣地说起正事：“我明日就要回京复命。宝图的事体，还望瑾兄多多留意。“


 李安瑾爽快道：“你自去，我已派了人手留在江南一带暗中留意。若有异动，定会报我。北地迟早有一战，那里才是心腹大患。我也无暇在苏州多做停留，待去过刘府寿宴，也该回去了。“


 再说刘府的众位主子，一日日波澜不惊地过着日子。


 薛元娘整日里不是与母亲一起在外婆跟前尽孝，就是和姐妹们一处说笑玩乐，倒把踏青的那日插曲淡忘了。


 这一日，薛二娘珍姐儿带着丫鬟红蕊又在园子里散心。她暗自留心过，大表哥看书之余总爱去园子里发散发散。于是乎她也日日妆扮了，去园子里“偶遇“。只是大表哥虽然每次都和煦体贴，待她却与旁的姐妹没有不同，反倒常常问起嫡姐的事体，倒教珍姐儿暗道不好。


 论说珍姐儿的心思，没有比贴身丫鬟红蕊更清楚的。


 红蕊是葛姨娘得宠后从外面采买来的。原是苦出身，家里独苗弟弟病重却无钱医治。爹妈方才将她卖了，好给独子治病。恰好葛姨娘要买个丫头伺候女儿，这么着就挑中了红蕊。


 因着薛老爷偏爱，葛姨娘手头宽裕，那日不知怎的大发善心，一抬手给了五两银子。照市价，像红蕊这样未经调教的丫头一两银子足够了。多出来的四两银子，抢回了红蕊弟弟的命。……

 


 因着薛老爷偏爱，葛姨娘手头宽裕，那日不知怎的大发善心，一抬手给了五两银子。照市价，像红蕊这样未经调教的丫头一两银子足够了。多出来的四两银子，抢回了红蕊弟弟的命。


 从此以后，红蕊一家对葛姨娘是感恩戴德。红蕊更是对自家姑娘五体投地。


 葛姨娘生怕女儿势单力薄，早就暗地里嘱咐过红蕊：“姑娘的前程就是你的前程，姑娘有体面，你这贴身丫鬟才有体面。此去刘府，只怕人人都瞧不起珍姐儿是庶出的。面上或许不显，论前程却是轮不到她的。太太不上心，咱们就自己去挣。若是能拿住刘家茂哥儿的首尾，我自会去老爷那里分说，定要给珍姐儿一个体面。待到那时，就是太太不肯，也晚了。“


 红蕊自是点头。


 葛姨娘又趁热打铁，下了一剂猛药：“我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待到珍姐儿终身有靠，我就把你当成陪嫁丫头一起嫁到刘家，给你开脸，一同伺候茂哥儿。也好当珍姐儿一个臂膀。“


 红蕊当时也没多想，贴身丫头给姑爷当通房也是常有的事体。现如今见过了刘大少爷，方才知晓世上竟有如此体面温柔的哥儿，通身的气派，和自家琅少爷相比也不差什么。心里越发坚定了要助姐儿成事的念想。


 那几日主仆两个连连钻营，倒真给她们找到了机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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