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话 梁清衡的条件
众臣的躁动不安是显而易见的，梁秀武对此也感同身受无法无视！别说这一帮重臣了，便是自己此时听得宋使赵盛国开出的如此丰厚的条件也都蠢蠢欲动了！
一边承诺的条件是犹如镜花水月一般的宋国之土，风险极大啃不啃得动还得两说，即便啃下来还要承受极大的政治风险！
另一边是实实在在的原北方诸国国土，一大块肥肉说话也便吞了，还能博得支援帝孙派盟友的美名，一个闹不好还能博得朝廷的赏识，大大地提高大梁在天下帝孙派阵营的地位！
可以说，接受宋国的提议，大梁非但能规避掉此前与陈国谈论之事的所有风险，还能让大梁因为此事赚足面子里子！如此丰厚的条件，傻子才不答应呢！
一想到这里，梁秀武几乎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躁动，便要开口答应赵盛国的提议！
就在这时，原本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梁清衡突然站了出来笑道：“君上！盛国大人！请恕在下斗胆直言！宋国所开的这个条件，表面上看起来大惠于我国，实则是下了一手好棋！”
“哦？爱卿，此话怎讲？”梁秀武被梁清衡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勾起了兴趣。
“的确！相比陈国故土，被陈国所侵吞的北方诸国的国土确实辽阔的多，可这真真是宋国的一份大礼吗？在下认为未必！这北方诸国故地的问题相比陈国封地可是要来得严重得多，以致于目下陈国还是需要抽调大量的兵力镇压着北境，才能防止北境作乱！宋国把这么一个烂摊子留给我大梁，究竟是何居心，便不得而知了……”梁清衡笑道。
“哦？依着清衡大人的意思，是认为我宋国开出的这个条件不够丰厚？难不成贵国连陈国旧地都想要了？”赵盛国问道。
赵盛国的意思很明确，宋国不似大梁有那么大的国土，与陈国目下的全境皆有接壤！北方诸国之地已经是宋国能开的最大的条件了！倘若大梁要分得陈国旧地，那即便战后宋国分得北方诸国之地那也将变成一块飞地难以治理！万一哪天大梁一个发狠，这块地便随时可以教大梁给吞了！那与将陈国全境都交予大梁有何区别？
此战宋国出人出力好容易占尽了战略上的优势，总不可能受苦受累的扛活都给宋国包揽了，好处全给大梁得了吧？
“宋使别误会了！在下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国与国之间的邦交便犹如做买卖一般！既然是买卖这价钱便有得商量！您说是吧？”梁清衡笑道。
“既然清衡大人都如此说了！那在下也便无话可说！您且说说您的条件！”赵盛国道。
“其实我方要求也不过分，就是除了北方诸国之地之外，能否再向贵方要一城？”梁清衡笑道。
“要一城？哪一城？”赵盛国有些疑惑地问道。
“便是与我大梁之地接壤的河津城！”
“河津城？！您要河津城作甚？”赵盛国惊道。
“此战过后，宋国再夺得陈国之地二十四城这天下沿海便有大半的海岸线掌握在贵国手上了吧？这是多大的利益呀？而北方诸国尽是蛮荒之地物资匮乏，我方要个盛产粮食的河津城不过分吧？”梁清衡笑道。
赵盛国听这梁清衡一番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河津城何止是盛产粮食？它的战略位置更是更为要紧的！它紧邻着横贯半个陈国的主要河流，犹如一颗钉子一般横插在陈国境内！倘若河津城真归了大梁，未来的宋国北境便要始终受制于大梁！这样的条件，宋国如何能答应？
“这个……关于这河津城……”
“您不好决定吗？那也好，那便让您回去将此事通报于贵国大君定夺！今日此事便到此为止，倘若贵国不答应出让河津城，那我大梁便不向陈境派出一兵一卒！”梁清衡皮笑肉不笑，语气中透露着其强硬的态度。
赵盛国听闻这梁清衡一通连消带打，把宋国原本开出的丰厚条件说得好像是己方故意将一颗烂皮球踢给了大梁，并借此向宋国漫天要价！老实说，他的暴脾气都差点给逼出来了！所幸多年的平民生活让他学会了很多，自然也学会了隐忍！他硬生生的将这股怒气给压了下去，稍加冷静地思考了下，便想出了对付梁清衡这老匹夫的招儿来……
“素闻大梁清衡大人足智多谋，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只不过这北方诸国的旧有领地吧，确实只是我宋国大君上的一番美意！虽说这几块地吧，确实如清衡大人所言并不那么太平，可对于我宋国来说却并非控制不了之地！
此次宋陈之战于公乃是为了当朝真命天子嘉历亲王攻打不义帝子派的陈国，于私我宋陈本就有盟约陈国却单方面撕毁盟约对我国不宣而战！所谓先动手贱打死无怨，此战我宋国于公于私都必将此战打到底，这陈国我宋国也是灭定了！
至于我方的这份美意——这北方诸国之地大梁愿不愿意接受！在下只是传达我大君的意思邀请大梁参战，至于贵国同不同意联手对付这陈国，便不在在下的考虑范围之内了！我宋国已经尽了义务知会邻近友邦了！”赵盛国笑道。
赵盛国这一番话，其实就是将话给大梁挑明了！这陈国不论你大梁加不加入，我宋国都是打定了，并且宋国有那实力独自灭了陈国！这事宋国已经知会你们了，北方这一大块地就是宋国的表态，你大梁别得了便宜卖乖！倘若你们真的非不要这块地，那便在旁边看着别瞎插手！全天下帝孙派的诸侯可都看着呢！
可以说，赵盛国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态度也相当地明确，你大梁今天答应也就罢了，倘若不答应我赵盛国也不会恬着个脸去请示什么大君上，此事就此作罢！
赵盛国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朝堂之上的气氛一下子便闹僵了！这左右文武大臣竟是无人敢擅发一语，唯恐说错一句话引起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
而座上的梁秀武，看似稳如泰山此时却是如坐针毡！原本挺好的一件事，却因为梁清衡的一番话闹得这么僵，老实说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事实上，宋国所提出的条件已经大大地超过了梁秀武的预期！然而梁清衡乃是大梁元老栋梁，又与自己是同宗同门，论上辈分还是自己的长辈，他即便想说什么也不好说出来……
然而，宋国这边的态度也是相当地强硬，并且也说得句句在理！可倘若要让大梁在两大邻国打得火热自己却无动于衷的话，他梁秀武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他不能坐视别人吃肉，自己连口汤都捞不着，更何况这次能捞到的肯定不止一块肉！
北方诸国并非如梁清衡所说的那般贫瘠，只是相对于他们这些南方诸侯而言，他们不擅于耕种却相当擅长畜牧，有着相当丰富的畜牧资源！由于这些年北方诸国采用了圈养技术，广开商道使得来自四面八方的饲料得以源源不断地运送至各个养殖地，使得北方诸国的畜牧业规模扩大了数倍！
他们非但能够自给自足，还经由开辟的商道运送至天下各地！由于北方的猪牛羊等牲畜无论是肉质还是口感都属于上品，很快他们的肉品便占据了天下两成有余的市场！
而梁清衡所述北方诸国难以治理，那得看是谁在统治着他们！与北方诸国百姓有着亡国之怨的是陈国，倘若由大梁将陈军这些侵略者赶走，在前期治理以强大的国力出大军镇压，再辅以各种良政让大梁子民大量北迁与民休养生息！不出十年，北方诸国也便被大梁给消化了！
如此大的一块肥肉，宋国已经送到了自己嘴边，可如今却因一个河津城的归属使得双方突然陷入了一片僵局，这块肥肉也即将从自己嘴边溜走！
梁秀武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赵盛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后的赵忠信以及那强大的宋国！他绝不怀疑赵盛国的话，宋军已经在益乙城驻扎了多日并做好了一切攻城的准备！在大梁明确表态不加入此战后，他们的主力毫无意外的会在瞬息之间北上挺进！
而以陈国的国力想要与宋国硬扛，恐怕胜算不高！那么也便意味着目前陈国所拥有的包括北方诸国之地的所有领土便即将在不久的将来尽数落于宋国手中！如果说宋国这些年发展的势头已经如日中天，那么到时候则必定是更上一层楼！
到那时候，宋国拥有了大片的土地，拥有着天下最肥沃的几块土地，最大的几个渔场，以及最大的畜牧养殖场！再加上宋国那犹如蛛网一般的交通网络，宋国必然在数年之内成为继大梁大武等大国之后的又一强国！到时候他们便不再是位于天下东南的一个鄙夷小国宋国，而是一个拥有强大的国力的大宋国了！
而面对这即将发生的一切，大梁只能在旁边干看着？不，大梁不会干看着！且不论北方诸国这一块大肥肉，大梁身边有个大武，西北又有一个大秦，他们身边的强国已经够多了，够让他们头疼了！倘若此战没有一点甜头给他们吃的话，他们是绝不会就这么轻易善罢甘休的！
梁秀武对此心知肚明，赵盛国也明白这个道理，在场的所有众位大梁重臣更不会不明白！今日会见赵盛国倘若最终依旧是无盟可结，那么即便没有陈国相互勾结，大梁也会对宋境蠢蠢欲动了！
这或许才是赵忠信在下定决心攻打陈国的同时派遣赵盛国前往这大梁的主要原因吧？在他们攻打陈国的同时，便需要一个相对稳固的后方！从某种意义上讲，此时的赵盛国身上所负担的压力应当比在座的任何人都要来得沉重得多！
然而，赵盛国却在说完最后这一番话后便沉默不语，表现出了惊人的镇定！这实在是让在场包括梁清衡对他都有些吃不准了！这显然与他们过去固有的对宋国的印象完全不同，所有人都在心里犯嘀咕了！莫非……宋国还留着什么后手？
可在赵盛国心中却并非想的那般复杂！他始终相信着的只有临行前在房中收到的那张写有“水到渠成”四个大字背后所蕴含的意义！他相信大君上交给他的任务是联合大梁，给出的最高条件便是北方诸国的旧地！
既然大君上已经讲明了一切“水到渠成”了，那便是水到渠成了！赵盛国在大梁耽误了这些时日，已经比预计的任务达成时间要推迟了许多，几万大军每天憋在益乙城那罐头里都快给憋死了！赵盛国根本没有时间跟大梁这帮子人扯上太久，下一回还不知道会不会还有机会面见大梁国君，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幺蛾子！索性直接亮出底牌，成与不成就干干脆脆地在这一次谈判之中解决！
可以说赵盛国确实是心急了点，可他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大梁人实在太会磨人了，而他现在就想来个干脆痛快，成与不成就梁秀武一句话！
梁秀武左思右想，见赵盛国依旧是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丝毫没有要松口的意思，而梁清衡虽咄咄逼人却也是为大梁东线的安危早做打算！他一方面不想放掉到嘴的肥肉，另一方面又不想因此得罪梁清衡，伤了这位劳苦功高为国为民的老臣的心！
可以说，这鱼与熊掌选其一的题目，乃是世界上最难填写答案的！而倘若非要梁秀武从中做出一个抉择的话，他自然是选择自家人！
既然吃不准你宋国的态度，那便不去猜了！你宋国不是牛吗？那就看看你在我大梁铁军面前还是不是这般硬！想到这里，梁秀武便想犯浑一把，以强硬的手段逼迫赵盛国就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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