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奇谋

 “殿下呢？”


 “酒醒之后即入宫去了。”


 赵恪在蜀王府痛痛快快洗了个澡过后，看到了正在庭院里晒太阳的崔丰。


 今日天气不错，称得上是风和日丽。崔丰抱着一个小小暖炉坐在一张怪模怪样的躺椅上，旁边还放着一个架着水壶的炭盆。


 赵恪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啜饮一口热茶，顿时觉得通体舒泰。


 “平日里你和蜀王就是这么享受吗？”


 “享受？”崔丰转过头，脸上满是嘲讽，“你怕是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享受。”


 “你可泡过冬日冒着热气的温泉，身边无数娇妻美妾相伴？”


 “你可吃过百只鸡鸭鹅舌才能做出的菜肴，每一口都堪称至味？”


 “你可……”


 “好了好了。”赵恪无奈地摆了摆手，“怎么怨气这么大？”


 崔丰转过头，赌气般往椅子里又挤了挤，“因为赵兄坏了在下的谋划。本打算让殿下直到出征前才知道宜城侯之事，以免横生事端。”


 “结果赵兄一番点拨过后，殿下当即入宫，还不知道要弄出些什么麻烦事。”


 “崔兄，你着相了。”赵恪笑眯眯地回答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作为蜀王府长史，怎么能蒙蔽自己的君主呢？”


 崔丰不理他，只是盯着湛蓝的天空发呆。赵恪也不觉得无趣，继续自斟自饮了起来。


 直到天快黑，蜀王才步伐沉重地回到了府中。


 “天福帝允诺以我为主将进攻青国，待拟定好作战计划后便可召集军卒。”


 大堂里，蜀王难掩心中怒火，一拳砸在柱子上，愤恨说道：


 “可笑！难道本王很想出征吗？”


 一旁两人反应各不相同。


 崔丰面色沉重，似乎心头有所忧虑。而赵恪想的却是你蜀王不想出征，不如便让我赵恪做主将好了！


 可惜这有些过于不切实际了。如果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能做主将，还未出征便要被文官武将们弹劾至死。


 “待本王归来，与那钱贼再做计较！”蜀王转向大堂上挂的中原疆域图，询问道：


 “崔兄心中想必已有预料？”


 “唉……”崔丰叹气，强打精神回道：


 “殿下出府后，在下确实有所考量。”


 “无论如何，筹划之事还需仰仗两位兄长。”蜀王也垂着头，看起来病恹恹的，想必在皇宫里受了些气。


 崔丰摇了摇头，从桌上取起一根木杖，以杖指道：


 “殿下请看，欲要攻伐青国，无非便是交、荆、扬、徐、青五洲而已。”


 “交州是青国迁户移民大力开发之地，但如今仍是地广人稀。其地山林密布土地荒芜，正所谓是食之无味之地。况登陆交州还需水军，此为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也。”


 “荆州是南北咽喉，向来被青军主力所把守。除非尽起全国兵力掀起国战，否则断难征伐。”


 “扬州有长江天险，兼之是青国首府所在。不破荆州，便无路可下扬州。”


 “而青州有青国故都，且地广人稠，一向为青国征募兵丁来源之地。其民风凶悍，防御也相当严密，不可轻伐之。兼之冀州已经破烂不堪，补给城池俱无，若要行军则处处受限，故而决计不可从此而入。”


 “徐州则地形复杂，攻伐此处不占地利，但此处已经许多年未有大战，防御松散且兵丁分散。若要进攻，便当先攻此处！”……

 


 “徐州则地形复杂，攻伐此处不占地利，但此处已经许多年未有大战，防御松散且兵丁分散。若要进攻，便当先攻此处！”


 “崔兄所言，与本王相合。”蜀王紧盯着地图，忽地出声问道：


 “赵兄怎么不说话？莫非有其它意见？”


 正细细擦着枪柄的赵恪停下手中动作，回道：


 “刚才崔兄所言，已经是鞭辟入里。但我曾听闻过一句话：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敢问殿下，这次出军对要达成的目标上有什么要求？”


 “目标……应当是不败即可吧。”蜀王犹豫着回答道，“皇帝应该只是想做出些反击，顺便在宜城侯回京前把本王支走。”


 “那么兵力呢？”


 “可尽起一州之府兵与征兵。”蜀王答道。


 府兵与征兵指的是两种兵制——府兵制与募兵制。


 府兵制是指让农户中的青壮男子在国家有需要时自备武器马匹出征，平时则在家务农，即兵农合一。


 募兵则是以自愿或抽签原则从农户中选出脱产军卒，完全舍去耕种而由国家供养，主要任务便是训练和战争。


 在大夏的体制中，除司隶外每洲都设有三品位阶的大总管，主管一州政务。


 比大总管低半级的，便是从三品的驻军主管，通常负责州内的军事事务。


 但战时，京城常会派遣临时的行军大总管，位阶为从二品，在战争状态时拥有军政一体的最高指挥权。若是京城没有指令，则该职位便是由本州主管升任。


 就像上次兵出冀州时，天福帝便是加了蜀王为冀州行军大主管。至于假节钺，则是代表着授予蜀王在战场上处死任何抗命者的权利。


 “那么殿下想要什么呢？”


 赵恪端详着手中乌黑长枪，眯起眼睛继续给它上着油。


 “本王想要什么？”蜀王挠挠头，“想要胜利？”


 “不，不对，”崔丰猛然抬头，“在下懂了！殿下要的，是宜城侯去死！所以我们该从冀州打青州！”


 可接着，他又陷入了困惑，


 “可冀州实在无法运粮……此战必定有败无胜啊？甚至如果撤退时被衔尾追杀，连个能藏身的城池也没有……”


 “怎么没有？”赵恪满意地放下长枪，眼睛里闪动着自信的光芒：


 “清河，难道不算吗？”


 “清河？！”蜀王转头看向冀州东南角，上次大战中唯一未被波及的城池就在那里。


 赵恪伸出长枪，在地图上虚虚点指：


 “出清河，入平原郡，攻高唐、平原、鬲国！”


 “这……”蜀王思索片刻，“由清河从兖州运粮，的确可行。但平原等地皆为大城，戒备森严，短期内恐无法攻克。到时，或许会招致满朝非议。”


 其实蜀王这是委婉的说法。他的真正意思是，虽然这样可以把冀州行军大总管拿到手，顺便拿捏一下返京返到一半就掉头回冀州安抚民众的宜城侯，但是这样的攻击方式实在有些愚蠢。


 究其原因还是要落到那句话，北人骑马南人操舟，大夏的优势在于骑兵充足野战很强，如此强行攻城恐怕并非是最优解。


 但他觉得赵恪熟读兵书，自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于是他问道：


 “应当不止如此吧？”


 “是。”赵恪长枪微动，“上次大战冀州全境化为焦土，除了置身事外的清河之外，还有一个地方并无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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