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凯旋

 大军臃肿，一路走走停停下，抵达京城附近时已然入春。


 轻抚着道旁老树上的嫩芽，脚下溪水潺潺而过，赵恪骑马过了小桥，身后大军悄然随行。


 出征时，他尚还是个只历一战的新人将军，虽担得起一鸣惊人的称号，但终究还被认为是个昙花一现的幸运儿。


 与上次仅有公主来接不同，此时远方已能看到许多旗帜正在随风飘扬，却不知是朝中哪位重臣前来迎接。


 单论军功，赵恪已可排进大夏前二，只有同样年少成名的蜀王能与他一较高下。


 然世人皆知，赵恪与蜀王几为一体，两人亲如兄弟，出征时能互相为对方赌上身家性命。


 最重要的是，两人立场均趋于中立，加上一向不偏不倚的宰相刘仁奎，虽未有结党之意，却难改同盟之实。


 在这股力量的面前，太子和皇帝都不敢随意妄动，因此近日朝局上的暗流涌动居然平缓了许多。


 拉住马缰，赵恪给并肩而行的蜀王让出半个马位。


 穿着蟒袍的蜀王侧目看了他一眼，当仁不让地向前而去。


 赵恪紧紧跟上，再往后则是坠在身后的王和等将领。


 在阵型中间，有一辆还算豪华的马车，马车内虽然面色苍白但仍正襟危坐着的，正是被俘获的青国太子。


 远远地，一袭华贵官袍负手而立，身后跟着不少官员，皆低头作恭敬状。


 大军内早有骑卒上前，高声呼喊道：


 “蜀王殿下，奉旨凯旋！”


 于是道路两侧的军乐队伍开始吹奏弹唱，吟诵着迎军的曲目。


 彩旗纷飞，欢呼万丈。


 蜀王神情骄矜，径直打马上前。临到那为首官员面前时，他却突然翻身下马。身形笔挺的刘仁奎拱手行礼道：


 “殿下不必下马！陛下有诏，允凯旋将士骑马直入京城！”


 蜀王却只含笑摇头，回身牵住赵恪马缰。


 “殿下？！”赵恪大惊，便翻身下马，与蜀王并肩而立。


 刘仁奎见此情景便含笑不语，只是从身侧太监手中取出一卷黄色诏令，念道：


 “特许蜀王李谋、游击将军赵恪马上接旨，无须行礼！”


 话虽如此，赵恪还是欲要躬身微微行礼以表恭敬，眼角余光却看到蜀王神情骄矜，竟是不闪不避不拜。咬了咬牙，赵恪也只得与主将保持统一步调，直身等待刘仁奎宣旨。


 “蜀王李谋，少而聪敏，天慧聪颖，为人恭谨，素有德行。”


 “今奉命出征，有识人善用之明。着三省六部共同商议后，特封其为雁门总管，揽雁门、太原、上党三郡之权，择期上任，并加食邑千户，赏金万斤、绢千匹。”


 “儿臣谢过父皇恩典。”蜀王微微垂首，语气依然不咸不淡。


 在蜀王接过旨意之后，刘仁奎竟又取出一封诏书：


 “游击将军赵恪接旨！”


 “朕素闻，治世以文，戡乱用武。而朝廷宿将，即为国之藩篱也。”


 “今有游击将军赵恪，贤明方正，胆气震天。借海船之利，入敌境之腹，攻利县，破临淄，擒太子，诛敌将，以万骑之军转战百里，所到之处无不胆寒。”


 “朕心甚慰，有此勇将，如庭院有柱矣。”


 “为表其功，特加赵恪为镇南将军，掌京畿兵权；并改封临淄县侯，食邑一千四百户，赏金万斤、绢五百匹、骏马五十匹、宫女十二人、敕建侯府一座。”……

 


 “为表其功，特加赵恪为镇南将军，掌京畿兵权；并改封临淄县侯，食邑一千四百户，赏金万斤、绢五百匹、骏马五十匹、宫女十二人、敕建侯府一座。”


 “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听到一千四百户时，赵恪与蜀王对视一眼，心下皆是了然。


 此次封赏，规格极重。


 赵恪如今尚是弱冠之年，但已经位居从三品的四镇将军。四镇将军即镇东、镇西、镇南、镇北，通常是虚置，但是也可以实际掌京内或者边境兵权。


 在四镇将军之上，便是正三品的四征将军、从二品的四方将军、正二品的卫将军、从一品的车将军、正一品的骠骑将军和天下武官之首大将军。


 但眼下，朝中武官官职最高者，也不过是宜城侯身上挂着的镇东将军和博城侯的镇西将军。


 按照排列，虽然同为从三品，赵恪的官职却要比他们稍微低上一点。


 有趣的是，此二人都是开国县侯，简称国侯，有传世之恩，爵位不会随着传承而下降等级。


 但这两人的食邑却只有标准的一千户整，比仅为普通县侯的赵恪少了四百户。


 更有趣的是，圣旨上写的是掌京畿兵权。也就是说，赵恪理论上甚至能调动宫廷禁卫，甚至还能调动衙役更卒差人之类的同属兵卒。


 至于剩下的钱财赏赐对赵恪来说则不值一提，因为作为公主府生意的实际主要受益人之一，这些赏赐还抵不过半月所得。


 开春之后，炉子烟筒销量稍减，但仍有许多人争相购买。即使不做取暖之用，以其烧水煮茶造饭等也很是方便，价格便宜燃烧又持久的蜂窝炭也深受民众喜爱。


 另外，在赵恪留下的方子指导下，香水也已经被成功制造了出来，并且风靡于后宅之间。


 如今，若是哪家女眷出行时身上未有香味，不仅女眷本人，就连其丈夫也会受到耻笑。


 除了香水炉子等物之外，来自后世的蒸馏酒也俘获了王公贵族们的喉咙。


 几十坛劣酒蒸馏重装过后，就能卖出劣酒几千上万倍的价格。这已经不能说是暴利，而是赤裸裸的明抢，偏偏所有人对此都是甘之若饴。


 京城两侧，民众夹道欢迎，等待着凯旋的将士们踏入城门。


 大夏，已经足有数十年没有足以入京献俘的大捷了。比起偶尔经历战火的边境，地处国土中央的京城的民众早就忘记了战争的模样。


 所以当将士们走入京城时，喧闹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


 走在阵列最前的，是久负盛名的蜀王。他身穿华丽王袍，手中却紧紧握着一根缰绳，为身后那人牵马。


 而端坐马上的那位被皇帝称为大夏庭柱的赵将军全身披挂，以具覆面，漆黑的甲胄上到处都是刀砍斧凿的深深痕迹，手中大旗上也沾满了深红如黑的血迹。


 在他身后，众将士面容肃穆，阵列间有近三分之一空缺，这些空缺原本的主人都已经埋骨他乡。


 但此战，终究是大夏胜了。


 所以赵恪举起右手，大吼道：


 “万胜！”


 身后将士也纷纷举起手中满是干涸血迹的各式武器：


 “万胜！万胜！万胜！”


 被这支满是杀意与哀伤的军队所震撼的百姓们这才重新欢呼起来，为将士们喝彩。


 凯旋将士直入宫城，接下来要进行的是献俘仪式。赵恪本打算领四万司隶军回营叙功后解散，却被蜀王拉住手臂，示意让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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