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慈母心事

 罗荣桓、陈光、朱瑞、肖华、曾国华、符竹庭、谷牧和别的些干部，白天起下地于活，晚上还要工作，开会。≧＞  ≥ ．罗政委有次来检查工作，还没进村喝口茶歇歇脚，就扑到田里割了大半天麦子，和大伙块田里干活活，棵树干歇睏，个瓦罐喝水，奔在条道上……


 打鬼子保家乡。如今又谋划着减租减息，让乡亲们的日子过得稍稍舒心些。说千道万，归总两句话：条条计策为国家民族着想，件件主意替穷苦爷们打算。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把他们跟那些央军比，个天上，个地下。


 可是熊老七这些地主财东们，却千方百计地想把这支军队挤走，真是披着张人皮，揣着副驴肝肺的魔鬼。熊大娘识破了熊老七的卑鄙阴险，越想越觉得憎恶，愤恨。


 当转而想到自己的时候，熊大娘深深地自责了。她从心底里热爱这些人，也确实为他们当前的处境担忧。可是为个人身家利害纠缠着，竟然没有掏心窝地把熊老七这些鬼把戏告诉胡服他们。扪心自问，她并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今天为什么这样的又怕烧着又怕烫着？说来道去，还不就是为了儿子方。


 现鬼子打到了家门口上，抗日保家，人人有份，她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当鬼子打到黑林和吴山的时候，她也曾和大伙道同鬼子血拚。个人若是连这点骨气都没有的话，那还不是白披着张人皮。她那几个孩子如果还活着，她就不至于这样的顾虑多端。然而，她只有个儿子，象张小二所说的：只有个单枝独根的方，事情就难办在这里。


 熊大娘深深叹了口气，随手拉过张小凳子坐了下来，心思又转到了儿子身上。


 自从路军来到滨海地区，向被人家瞧不起的儿子露了头角，他那股打鬼子的劲头和心为乡亲们办事的热乎心肠，得到了乡亲的热爱和尊敬。胡服、罗荣桓、朱瑞、陈光、陈士渠、肖华、曾国华、符竹庭和县里领导邱也民、朱明远等人都很喜欢他，信任他，村里的大事都放心大胆地交给他去办。


 朱县长很赏识他，罗政委也当着众人的面夸奖过他，这使他成了大树村的带头人之。作为个母亲，还有什么能为自己的孩子受到大伙的器重更高兴呢？可是现在她却有些担心了，路军要是动年青人当兵，方准会第个带头参加。那时，将怎么办呢？拦阻他？还是鼓励他？难哪，真是难死人了呀！


 阵熟悉的脚步声打断了杨大娘的向沉思，儿子回来了。大半天繁重的农活，熊方又累又饿，也顾不上好好休息下，草草洗了把手，就抓起热得烫手的玉米饼子连吹带拍地吃起来。


 熊大娘坐在边，深情地看着自己的爱子，心头充满了无限的慰藉。自从丈夫死后，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庭就由儿子撑了起来。过早和过度的劳动，并没有把这个小伙子压倒，反而把他锻炼得更加健壮、结实、坚强和懂事。他勤劳朴实，坦率正直，跟他大大模样。所不同的是，他大大胆小怕事，他却敢说敢做敢当。


 熊方对待母亲非常孝顺，听话，从来不惹母亲生气。他体会到艰难的家计和母亲的心境，不管日子多苦多累，从来没有句怨言。为了早日还清熊老七的那笔冤孽债，娘儿俩省吃俭用，衣服补了又破，破了再补，几年来不知道水果是什么滋味。


 对方来说，没有什么冬闲节令，更没星期天什么的。每当田里场上的农活完，就四处奔走、揽活计做，给人家赶车，挑脚，做小工，起五更睡半夜，风里来雪里去，好不容易才积下了几个钱。这个麦收减了租，再多收几百斤麦子，总能凑付着把那笔冤孽债还上。


 往后日子就算再清苦些，娘儿俩也就定心了。麦收以来，熊方做活特别勤快，还得抽空开会，宣传，巡逻，忙得不可开交，做娘的于宽慰自然也觉得心疼。可是，方忽然有可能要当兵了，而且仿佛明天就要束装远行。这对于她来说，确实难以割舍。熊大娘想着，想着，眼泪止不住流下来了。


 “妈，吃吧，菜都要冷了。”熊方边吃边催促母亲。他没所见母亲应声，抬头瞥见了母亲脸上的泪痕，吃惊地问道，“妈，你怎么哭啦？是谁欺负你了？”


 熊大娘匆忙地拭去泪痕，停了下，说道：“没有人欺负俺。只是，上午催命鬼熊老七把我叫去了。”


 “怎么，又是催债？”熊方气愤地冷笑了声，安慰母亲说，“妈，你放心，麦收过，咱还他就是了。”


 “债倒没急催，可是跟狗腿子张小二唱搭地说了些冷言冷语。”


 “这俩个孬种，放了什么狗屁？”


 “是说的减租减息的事。”


 “啊！”熊方警觉起来，撂下筷子，关切地问道，“他们说了什么？”


 “狗腚里还能放出好屁来。”熊大娘愤愤地说，“他说减租减息破坏了祖辈的老规矩，挑唆主佃不和睦，会招惹得天怒人怨。若是再捣鼓下去，得罪了那些大地主，路军就休想在赣榆站住脚，连朱县长也得跟着走人。”


 “这是明目张胆地破坏减租减息嘛！这个老狐狸，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鸟。”方愤怒地说着，“妈，你把这件事告诉了胡政委和罗政委他们了吗？”


 “没有。”熊大娘轻声回答，避开了熊方的目光。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他们呢？他们不是在不远的方明家里开了天会吗？”方有些不解了。


 熊大娘沉默着没有回答。


 熊方觉事情有蹊蹊跷，移了移板凳，靠得母亲更近些，柔和地问道：“妈，你有啥个心思？熊老七和他狗腿子对你说了些什么？”


 熊方那恳切和焦虑的样子，使熊大娘不忍心掩盖事情的相和自己的忧虑，便如实地说道：“熊老七还说路军这些外来户，跟咱们滨海地区的赣榆人，非同姓同乡，连自己在滨海地区都站不住脚，趁着这个麦收来个减租减息，给大伙点甜头吃。等减租减息过，就动年青人当兵，拉回山里去打游击去了。”


 熊方听娘这么说，心里有数了，便问道：“妈，你刚才还说狗腚里放不出香屁来，你相信熊老七的这些话吗？”


 “我也没指望熊老七这帮大地主说路军的好话。可是无风不起浪，这些话怕也不是没有来由的。这年头，军队上要用人呀。”熊大娘犹疑地看着儿子方。


 方断然地摇摇头说：“妈，这些都是熊老七的瞎编的。他是用这些话吓唬大伙，破坏减租减息。大伙给他算了笔账，照二五减租的章程，这个麦季他比往年少收三万多斤麦子。妈，你想想，他会甘心服贴？减租，当兵，这是两码事，也不是为了要兵才实行减租减息的。再说，路军主张当兵要自觉自愿，不象央军那样的强征硬抓。”


 “话是这么说，可总是人悬着颗心。”熊大娘沉吟了。她注视着儿子，直截了当地问道，“方，你对妈说实话，路军要是要年青人当兵，你去不去？”


 “妈，如今鬼子杀到咱们国家，抗日救国，人人有份。你不去当兵打鬼子，和上几次‘扫荡’那样，鬼子也会杀到咱们家门口上来。失了火趴在床底下，是躲不过去的。”熊方虽然没有正面回答母的问话，却也显地表达了自己抗日救国的决心。


 “可你是个独子呀！”熊大娘本来还想说，“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断了咱熊家香火……”，可是只说了开头句，喉头就哽住了，眼圈红，泪珠又滚下来了。


 “妈你别难过。”方把手按在母亲膝头上，充满感情地，“路军的同志哪个没爹没娘，没家没业？队伍上独子也不少。在这国破家亡的年头，大伙顾不了这许多啦。就拿符竹庭政委来说——”熊方说到这里，仿佛觉得失言似的，顿时刹住了。


 “符政委是独子吗？”熊大娘又想打听符竹庭的身世了。


 熊方摇摇头，脸色变得更加阴黯，声声调低沉地说：“他何者是独子！他老家是江西广昌县头陂镇边界村，家境贫寒，父母去世，靠祖母帮人做针线活的微薄收入维持生计。


 九二四年秋，符竹庭便进了家布店当学徒。九二七年秋，离开了祖母参加了游击队，并加入青年团。不久，又离开了家乡参加了工农红军，蒋介石派几十万大军“围剿”山西，国民党军队见人就杀，见房就烧，竟把符政委十多岁的老奶奶推进了火海……”


 方说不下去了，沉默下来。院子里的暮色越来越浓，从门窗里透过来的微弱的光线，映射在熊方严峻的脸上，半明半暗，轮廓蒙胧，凝然不动，仿佛是座石刻的雕像。


 这出惨绝人寰的悲剧震惊了杨大娘，她木然地坐着说不出话，娘儿俩谁也不作声。在这暮色和夜色交替的当儿，黑暗正蚕食着切，所有音响象是都停息了，只听见娘儿俩的迫促和粗犷的呼吸。


 时光缓慢而沉重地流逝，谁也说不出经过了多久…… 　

(https://www.xbxxs.com/novel/c5C5DDac1aM.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xbxxs.com。笔下文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s://m.xbxxs.com/